那一瞬间,马致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后院的门,被他一脚踹得粉碎,木屑纷飞如蝶。
而门后的景象,却比最离奇的梦魇,还要荒诞,还要……惊悚!
院中,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
一个黑衣刺客,呈一个诡异的“大”字,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短刃,血流如注。
他的喉咙,被利器划开,深可见骨。
而他的头颅,正被一只小巧的靴子,狠狠地踩着!
踩着他头颅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个方才还在前厅,因为一个女刺客而心生不忍的皇长孙,朱雄英!
此刻的朱雄英,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稚嫩与天真?
他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如一杆刺破苍穹的标枪!
他那张本该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溅着几滴温热的鲜血,宛如雪地里绽放的红梅,妖异而酷烈!
他的眼神,冰冷,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那不是一个八岁孩童该有的眼神!
那是俯瞰众生,手掌生杀的帝王之瞳!
“师父。”
朱雄英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着奶气,但语调却平直得像一根绷紧的琴弦,没有半分起伏。
他缓缓抬起眼,看向门口目瞪口呆的马致远。
“他想杀我。”
“所以,我让他死了。”
平铺直叙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令人心胆俱裂的寒意!
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马致远的心脏,狠狠一抽!
这……这还是那个他从鬼门关里抢回来的孩子吗?
这还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皇长孙吗?
这分明就是一头,刚刚品尝过血腥滋味的……幼龙!
马致远正要开口,异变陡生!
“唰!唰!唰!”
几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院墙的阴影里、从假山之后、从屋檐之上,悄无声息地闪现!
他们动作迅捷如电,落地不带起一丝尘埃!
一共四人,皆是一身玄色劲装,脸上戴着冰冷的修罗面具,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阴冷、死寂,仿佛是从九幽地府爬出来的勾魂使者!
锦衣卫!
而且是锦衣卫中,最神秘,最精锐的……暗卫!
为首的暗卫,单膝跪地,向着马致远,更向着朱雄英,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卑职‘影七’,护驾来迟,请殿下、请国舅爷恕罪!”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
马致远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朱元璋!
那个多疑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的洪武大帝!
他怎么可能,真的将自己死而复生的宝贝嫡长孙,毫无防备地交到突然出现的妻弟手上?
准许他马国舅带着朱雄英,回到这鱼龙混杂的民间医馆几天,根本就不是什么信任!
是阳谋!
是试探!
更是一个……诱饵!
他马致远是鱼钩上最鲜美的饵料,而朱雄英,就是那根最锋利的钩!
目的,就是为了钓出所有潜藏在暗处,对大明江山,对他朱家血脉,心怀不轨的毒蛇!
好一个朱元璋!
好一招“假痴不癫”!
好一局瞒天过海!
这位马上皇帝的心术,比他手中的手术刀,还要锋利,还要可怕!
“起来吧。”
马致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那个叫“影七”的暗卫,眼神锐利如刀。
“既然你们一直都在,为何让他动手?”
“回国舅爷。”
影七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此獠乃北元探马军司顶尖刺客,武功诡谲,若非我等四人结阵,亦难速胜。”
“我等出手时,已将来犯之敌重创。”
“但……”
影七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脚踩刺客头颅的朱雄英,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殿下说,又想刺杀他刺客的命,他要亲手来收。”
轰!
马致远脑中再次炸响一道天雷!
他望向朱雄英。
只见那孩子冰冷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残酷而满足的弧度。
他不是被逼无奈。
他是……乐在其中!
死过一次的皇孙,从地狱归来的龙种,虽然还未完全恢复记忆,但他的灵魂里,究竟被烙上了何等可怕的印记?
“师父……舅爷!”
朱雄英似乎看穿了马致远的心思,淡淡开口。
“皇爷爷说过,对想杀死你的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他还说,帝王之路,本就是白骨铺就。”
“朕的脚下,当踩着敌人的尸骸,而非乞求敌人的怜悯!”
“朕?”
马致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自称!
在私下里,在绝对安全的环境中,朱元璋和朱标,已经开始用未来天子的标准,来重塑这个失忆的孩子了!
何等的可怕!
何等的……果决!
这一刻,马致远心中再无半分轻视。
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重生的神童,更是一个被整个大明帝国最高权力核心,倾力打造的……战争兵器!
“呼……”
马致远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
他猛地想起了另一件迫在眉睫,足以倾覆江山的大事!
“子时!”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夜幕如墨,星辰黯淡。
距离那个淬毒的杀局,已不足四个时辰!
“影七!”马致远声如寒冰,“燕王府别院,今夜有鸿门宴,你们的人,来得及驰援吗?!”
影七猛地抬头,面具下的眼神剧烈波动!
“国舅爷如何得知?!”
“此事乃锦衣卫最高机密!由蒋瓛指挥使亲自布控,只为将北元探子一网打尽!”
“别废话!”马致远厉声打断他,“你们的计划有漏洞!对方在锦衣卫内部,安插了一个千户级的内鬼!他会在宴会上,用淬了‘见血封喉’剧毒的弩箭,当众射杀燕王,嫁祸东宫!”
“什么?!”
饶是影七心如铁石,此刻也惊呼出声,浑身巨震!
这个消息,太惊悚了!
一旦发生,无论燕王死活,太子都百口莫辩!
大明储君与第一塞王火并,藩王并起,天下大乱!
其后果,不堪设想!
“蒋指挥使的人,只能在外围布控,无法进入别院核心!”
影七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焦急。
“那个千户级……的内鬼,官职在我们之上,可以随意出入宴会核心区域!”
“我们……进不去!”
进不去!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狠狠压在众人心头。
时间,来不及了!
强闯,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坐实“太子派人刺杀”的罪名!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解的阳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影七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然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马致远,却笑了。
他笑得那般云淡风轻,那般智珠在握。
仿佛眼前的滔天危机,不过是棋盘上的一点小小波澜。
“谁说,我们要进去了?”
他淡淡地反问,一句话,让影七等人全都愣住了。
不进去,怎么救人?
怎么破局?
马致远没有解释,他缓缓蹲下身,从那死不瞑目的刺客身上,摸索了片刻。
很快,他摸出了一把小巧精致,却杀机四溢的……手弩!
通体由寒铁打造,结构精密,上面还刻着北元特有的狼头图腾。
“影七。”
马致远掂了掂手中的凶器,目光幽深如海。
“我需要一把一模一样的弩。”
“再给我一支,没有淬毒的箭。”
影七虽然不解,但出于对马致远神奇手段的绝对信任,他没有任何犹豫。
“卑职身上就有!”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模一样的手弩和一支普通弩箭,递了过去。
马致远接过手弩,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从始至终都冷酷如冰的幼龙。
“雄英。”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想不想看一出,比杀人……更精彩的大戏?”
朱雄英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好奇:“舅爷请讲。”
马致远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从随身的功德智能医药箱针盒中,捻起了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光的……银针!
针尖,对准了那支没有淬毒的弩箭箭头!
他要做什么?!
用一根针,去破一个必杀之局?
影七等人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
马致远看着他们震撼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浓,也更冷!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清晰地响起,宛如魔鬼的低语。
“他们费尽心机,想让燕王死。”
“那好……”
“我们就让他‘死’得更真一点,更彻底一点!”
“我要让整个应天府,都亲眼看着!”
“燕王朱棣,暴毙当场,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