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希芸快步迈向江婉仪,长腿半曲蹲在她面前,三指轻压她的脖颈,又顺着她双臂摸索到皓腕。

触手一片冰凉,令她心惊,眉心紧蹙。

裴璟站在前方,健硕身姿挡住门后洒入的亮光,喜怒难辨:“她是什么情况?”

段希芸看向采桃,神情凝重:“你家姑娘早膳吃过什么?”

采桃暗咬了咬牙,犹豫思忖片刻,哭着朝裴璟磕头,哽咽不已。

“大娘子昨日晚膳后被罚跪家祠,至今没回过梨花苑,错过早膳了。”

屋外艳阳高照,时至晌午了,江婉仪将近一天滴米未进。

太夫人神色微滞,王嬷嬷立刻怒骂采桃。

“贱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诬蔑太夫人虐待大娘子!”

她转身对裴璟福礼,恭敬解释。

“侯爷,太夫人昨夜留下大娘子,是怕她白日憋了气,让她随着吃斋念佛,修修心,排解怨气,以免伤了叔伯婶媳间的和睦。”

采桃咬唇,伸手撸起江婉仪裤腿,露出乌青发紫的膝盖。

“请侯爷明鉴。”

江婉仪肌肤白皙细嫩,彰显膝盖的淤青触目惊心。

段希芸当即倒抽口凉气,抽出手帕给江婉仪擦去额头渗出的虚汗,眼底透出一抹杀气。

“大娘子身体发抖,出虚汗,体温发冷,与饥饱痨的症状如出一辙。”

听到段希芸的说明,裴璟抬头瞥向太夫人,目光阴翳。

“我以为逃荒难民,和等待军粮的士兵才会饿肚子,没料想庞大侯府还能饿到大娘子。这事传出去,我和侯府的脸面放到金水河都洗不干净!”

冰冷暴呵响彻室内,太夫人被吓到浑身紧绷,大气不敢喘地望向地板。

“侯爷息怒!”王嬷嬷惊恐跪地求饶。

段希芸叫丫鬟送来甜水,喂给江婉仪后,再将人扶到肩舆的椅子上。

“你们将大娘子送回卧房,悉心照料,我和侯爷稍后就到。”

段希芸吩咐丫鬟芙钰,却喊住采桃。

“你留下听完,等你姑娘醒了,仔细告诉她。”

闻言,采桃重新跪在原地。

裴璟气在头上,众人害怕而瑟瑟发抖,段希芸面不改色低哼,说出自己想法。

“侯爷,我以后也要过这种被折磨的生活吗?我父亲将我养大,虽没有像京城闺女般金尊万玉娇养,但我绝不接受这样的蹉跎!”

王嬷嬷慌忙出声辩解。

“段娘子,自古晨昏定省是家族小辈表示孝顺礼规。何况大娘子昨日冲撞其他房的婶婶,太夫人不这般,其他长辈会心气不顺,苛责我们大房无视宗法。”

“好个牙尖嘴利的老妈子,主子谈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来人,拿我的长鞭来,我今日亲自教训这个搬弄是非的刁奴!”

段希芸嗓音洪亮,本就看不惯高门贵族折磨女子的那套臭规矩,王嬷嬷自以为是,弄巧成拙地碰上枪口,更让她怒火熊熊烧起。

她出入战场,手下宰割无数敌人头颅,与内宅妇人不同,发怒时自带骇人戾气,仿佛鬼差上门索命。

“求段娘子饶命啊!太夫人,我知错了,救救我!”王嬷嬷慌忙求饶,对着段希芸猛然磕头,转身又求助太夫人。

隔着竹帘,太夫人悲痛的拔高音量。

“璟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打要杀的,全都冲我来!”

她以退为进,裴璟作为家主,有权处罚家族任何一人。但太夫人是他继母,若他当真一气之下动手,也会惹来一身骚,名誉尽毁。

小厮捧来段希芸的倒钩长鞭,段希芸握住,虎虎生威地甩向地板,那片地砖连接四周几片皆七裂八碎。

王嬷嬷胆寒一抖,一股尿骚味弥漫室内,而她身下也被黄水浸湿。

段希芸看去,没忍住笑出声。

裴璟宠溺地望她一眼,转瞬望向太夫人,脸色暗沉。

“母亲教导小辈,自然没有错。但勋爵人家爱惜名声,非恶奴犯了大错,也不能随意打杀下人。江氏从名义上,到底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娘子,您该给我几分薄面。”

太夫人面色发白,唇瓣哆嗦着难以出声。

裴璟双手背负在后,郑重发话。

“各方都有众多仆人伺候,以后太夫人处没要事,大房娘子不用早晚来侍奉。其他房里叔婶,若有什么长辈训话,大可不必来插手大房的事。”

轻飘飘几句,他便擅自改了家规。

良久,太夫人喉咙发紧间挤出尽量平稳的音量。

“祖辈百年来都遵从的规则,你如今肆意改动,于理不合。往后传出府外,我的老脸同样没地方搁了!”

段希芸摇头,万分嫌弃太夫人迂腐的说法,爽朗开腔。

“一家子关起门生活,各房管好奴仆的嘴巴,谁都不往外说,外人的人哪里会知道哟!规则是死物,人是活的,我们脑子也要跟着灵活转,别被规则拘束致死呀。”

“希芸通透,言之有理。”

裴璟含笑点头,称赞段希芸。

“你们在外行军打战,自然不知高门宅邸的弯弯绕绕。罢了,你如今是家主,又是得了军功的大将军,我是管不了,说不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太夫人摆手,起身走回内卧。

裴璟凌厉扫了眼王嬷嬷,沉声命令:“将此刁奴拖到大厅,杖责二十大板,让府上所有家仆观看数板子!”

随后不出一刻钟,太夫人院子的事便传遍侯府各房。

梨花苑卧房内,段希芸来慰问,亲自给江婉仪膝盖上药。

采桃在旁事无巨细地汇报。

江婉仪听了,冲段希芸翘起拇指,毫不吝啬夸奖:“姐姐是英雄豪杰,办起家宅琐碎事也利索,一招见效,实在高明,我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嘿,你和侯爷真有趣,说的话一模一样。”

段希芸豪迈仰头大笑,见到江婉仪俏脸笑容敛去几分,掌心搓着药油,接着极有技巧地按揉江婉仪膝盖上淤青。

江婉仪走神的思绪霎时被疼痛唤回,痛得她呲牙咧嘴,嘶嘶抽气。

“我以为你不会痛呢。膝盖都跪青,你昨晚就该去找侯爷,就不用被太夫人折磨了。”

段希芸嘴上批评江婉仪,手劲也没收起,语气却温和了。

“忍着点,明天起床,保准你不痛。我这套手法师从军医,旁人可没福气享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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