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书房。
苏昭容揉了揉鬓角,合上账本,面露疲惫。
在他对面坐着一名老者,一身青衣,两鬓斑白,但双眸有神,精气十足,此时正在翻看另一本账目。
“陈伯,家中现在还有多少现银?”
苏昭容轻声询问。
“三十两不到,家里的下人已经走了一半,只剩下一些还念及旧情的,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也留不住。”
老者长叹,将账本推给苏昭容看:“家中的产业,十有八九都停了下来,唯一还在运转的就是那一间布坊,若不是还有几个老主顾不怕崔家的威胁,想来也都关了。”
这三天,崔家二小姐与周寿的赌约闹的满城尽知,没人敢得罪崔家,萧家的生意自然没得做,不光是解约这么简单,以往比较好的同行还趁这个机会落井下石,把萧家的生意彻底搅黄。
而且,永远是同行下手最黑,最狠。
“苏小姐,这段时间你典当了自己的嫁妆,卖了自己的饰品,可对于萧家目前的状况而言,这几千两银子也是杯水车薪,依老夫之间,还是舍车保帅,将萧家的部分产业全都舍弃吧,如此才能保住老爷给少爷留下的祖产啊。”
沉默半晌,陈伯摇头叹息,将账本合上,无奈道:“一个崔家,萧家尚能应付,可现在是众矢之的,无能为力啊!”
“……”
苏昭容没做声,只是叹息。
“夫人,布坊忽然来了笔大生意!”
正这时,一小仆火急火燎的跑进书房,兴奋的说道:“流韵楼重新开张,定制了几十套不同的服饰,要求布料、做工全都一样,花费了三百两银子!”
“多少?”
苏昭容秀眉微蹙,当即起身斥责道:“几十件衣服就要别人三百两,成何体统!”
“不是,是他们自己给的,他们要求用上好的布料!”
小仆连连解释,同时拿出合约递给苏昭容:“您快去布坊看看吧!”
闻听此言,苏昭容连忙起身跟着小仆往外走,边走边问:“订货的人还在吗?”
“早走了,不是人家本人来的,是一个小丫鬟来定的。”
小仆连声解释着,手脚麻利的驾马车朝布坊赶去。
苏昭容坐在车上内,焦急的撩开侧帘, 只恨不得立刻就能出现在布坊内。
这么艰难的时候,能留住一个客人就多一分希望,何况还是出手如此阔绰的客人。
……
噼里啪啦~
流韵楼外,鞭炮响个不停。
杨会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纸站在门口,招呼着排队的客人:“一人一份!一人只能领取一份啊!拿多了可是要给钱的!”
“喂,我抽奖抽中了一两银子啊!真的假的?”
“小二,那家伙只给了一两就跑了!他没给够啊!”
“胡扯!你们这里菜品这么便宜?”
整个流韵楼上下热闹非凡,抽奖的抽奖,吃饭的吃饭,更有些人闲的关注别人吃了多少钱,有没有给够钱。
萧望之站在柜台后拨弄算盘算账,手都快要抽筋了,衣服已经被汗水完全浸透。
他算的正心烦,一个光头忽然跑到柜台来。
光头手里攥着一只羊腿,满眼的轻蔑:“掌柜,你这肉不新鲜啊!你是不是……”
啪!
光头话还没说完,耳边就传来响亮的耳光声,跟着左脸就传来肿胀感。
“你敢打人!”
“滚!王三,别以为我不认识你,再闹事的一律打残!”
萧望之头也没抬,手指向后院的方向,喝道:“活羊活猪现杀的,不新鲜自己趴上面啃生的!”
从大厅到后院的那面墙已经拆了一个大洞,可以清楚的看到后院炒菜的陆子吟和切菜洗菜的几人,干不干净一目了然。
“这泼皮算是找错地方了!”
正在忙活的巧月闻声看了眼柜台方向,抿嘴笑了起来。
秋红则拿着抹布,催促道:“快去收拾七号桌,人家吃完了!还有人等着呢。”
巧月笑着点头,连忙端着木盆朝七号桌走。
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厉害。
读书是真的有用。
巧月一边想着,一边偷偷看向还在怒骂泼皮王三的萧望之,不自觉的笑起来。
萧望之的那些推销手段,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开业前一天,萧望之让他们所有人拿着印刷出来的传单站在各个路口去分发,凭借传单可以打九折,而后又让人在各个路口设立诗词歌赋,一天之内有人背诵可以免费领一盘羊肉。
什么老带新可以免一单、充值一百两免费送三十两、会员随时用餐打八折、消费满三两可以抽奖一次……此类销售活动,仅仅是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崇仁坊。
开业头一天,人数并不多,可在萧望之承诺活动十天之内有效后,今天的人就多的有些过分了。
流韵楼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生意会有这么好。
不。
应该是他们根本没敢想生意会变得如此火爆。
“杨会!去把牌子给我立出去!”
转眼过了半个时辰,人稍微少了一些,萧望之便着急忙慌的让杨会把准备好的一个巨大木牌搬出去。
木牌上画着正在颠勺的陆子吟,下方标注了一句话‘江南四大名厨陆庆峰之子’,并有一个对子写在下方,用朱砂特别强调,对出对联的人可免单白吃。
“嘁!一个厨子写的对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信我对不出来!”
木牌刚搬出去,一男子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他这么一叫唤,周围的人也都疑惑的看过去,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可听到男子口中不断说着‘厨子的儿子’‘对不出来我就不算读书人’之类的话,他们也都来了兴致。
一时间,门口又围拢了一群人,其中有很多都是被别人叫来的。
这些文人本身就自视清高,觉得自己才高八斗,寻常不屑于与普通人为伍,而今有厨子公然挑衅,他们自然忍不了,高低都要来见识见识。
可惜的是,陆子吟的才学并不是空口说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有真材实料在手,对子摆在那里从午时到申时,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却没人真的能对出来。
而这一段时间,流韵楼的声音再次变得火爆,来者都是那些冲着对对子来的文人。
他们也不想进来吃饭,可是……这一条街只有流韵楼开门做生意,其他的都是废弃房屋。
大家都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