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摄政王忽然得旨,将敌国所占三座城池夺回,即刻动身,做不到就别回来了。
裴祭:……这旨意来得太突然,他有理由怀疑是九公主给他穿小鞋。
“微臣接旨。”
摄政王当即披甲出城。
君令如山,无论是陛下或是公主的任性,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都该接着。
沈枝南站在城墙之上静默相送。
昨晚。
与父皇说了些体己话。
父皇当即给了她一道空白圣旨。
父皇说,她是天家的公主,她不能受欺负,既然裴祭负她,便由她处置,斩立决、发配边疆、十大酷刑随便填。
她当时:……阿这,这难道就是传闻中权力小小的任性吗?
可她,真没想把裴祭怎么样。
毕竟当年也没把他怎么样啊。
她真啥也没写,是她那最恩宠裴寂的父皇唰唰唰落下旨意,“你不与他计较,孤与他计较!”
——令大将军夺回三座城池,做不到别回来。
陛下御笔,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把裴祭送走了,这该死的权力,真的让人十分迷人啊!
沈枝南满意地看着裴祭出城,这朝堂总全是清净了。
既然没有裴祭的干扰,那她就安心在盛京苟上一年,划划水,吃吃瓜。
九子夺嫡啊,听起来又有趣又凶残的样子。
她转身跳下城墙的台阶。
然而,一抬眼就看到了裴!祭!
然后……心一慌,脚一滑,她直接往前一扑。
站在台阶之下的男人恭敬地伸手稳住她,“吓到殿下了,微臣很惶恐。”
沈枝南栽在裴祭怀里,抬头就看到他过分冷静到讥笑的眼神。
她表面冷静,心里其实已经对这个世界真的没什么眷恋的了。
裴祭找上她了。
裴祭那么聪明,应该猜到是她送走他的。
“好巧啊,王上怎么会在这里?”
“不巧,微臣特意来寻殿下的。”裴祭低头看那跌进他怀里的人,似笑非笑,“天尚未亮,春风带寒,没想到九公主居然会只身来相送,微臣感铭五内,一生铭记。”
九公主:……裴祭在阴阳怪气!
圣旨今早才送去,又是即刻动身,能有什么人提前知道来送行啊。
她站稳,推开裴祭,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褐色的瞳孔,“既然猜到是本宫要送走你,何必还要这般假惺惺的感激?”
摊牌了。
开摆了。
反正裴祭要走了。
“殿下为何容不下臣?微臣与殿下素未相识,可不知为何……每次殿下看着微臣都会落荒而逃。”裴祭语气笃定,忽而笑了,将他抛下,她总归会心虚啊。
他很少笑,素来清冷淡漠,可笑起来便让人觉得……世上风情万种不及他万分之一。
沈枝南攥紧手心,冷静冷静,不要靠近,会变得不幸!
她也笑了,九公主绝不认输,“本宫就是看王上不顺眼。”
裴祭:……看他不顺眼?这不合理,她应是很喜欢他这张脸才是。
“本宫为所欲为惯了,不想见着你便撵走你,摄政王可有什么意见?”
“主公剑指,便是臣的战场,微臣不敢亦不会有异议。”裴祭没什么波澜,似乎早就惯了沈枝南这任性的模样。
看着眼前那过分冷静男人,沈枝南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愈加不爽,笑得傲慢而凛冽,“这,便是本宫的权利,摄政王再豪横,也不过是本宫手中的一颗棋,本宫让你去哪就去哪!”
她希望摄政王认清楚,谁才配当那下棋的人!
裴祭垂下眼眸,承受她的所有锋芒,温顺恭敬地跪在她的跟前,“臣是皇家马前卒,征战沙场也好,朝堂算计也罢,臣百死不辞,却只求君王善待。”
沈枝南:?
他喵的,裴祭这价值上得,显得她很小气很过分。
“若是臣此去吉凶未明,若是能完成圣意,还请公主怜惜,能不能看臣顺眼一些?”他语气沉重,跪着仰头看她。
沈枝南:……那杀人如麻的大盛战神在求她善待,很乖地跪在她面前。
救命,她好心软啊!
那三座城池是据险而守,自邻国大疆占领后未曾夺回过,是大将军裴祭三年内必须完成的kpi。
时间紧,任务重,等他班师回朝时,她早就选完女帝逍遥去了。
“若是王上凯旋归来时本宫还在,必定为王上敬一杯庆功酒。本宫祝王上旗开得胜,所向披靡。”沈枝南到底是来送行的,虽不待见裴祭,但她还是希望他顺遂,亦希望大盛顺遂。
“那就请殿下准备好庆功酒,臣很快就回来。”裴祭再拜,起身垂首,再退三步,这才转身。
沈枝南欢快地招着手帕,很快回来?这起码得打个一年半载!
可算把前男友送走了。
吃席吃席。
裴祭骑在马上,回眸看她,她眉开眼笑,欢喜得不得了。
就这么想他走吗?
抱歉。
公主殿下。
微臣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沈枝南心里忽然一跳,emmm,怎么说呢,裴祭方才回头看她的那一笑,实在有点过分好看,唇角一勾意气风发,却莫名危险。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邪魅一笑?
“驾——”
将士扬鞭,沙尘滚滚。
沈知南目送着裴祭远去,宛若故事落幕。她曾经的少年,已然成了众人传说。
……
送走裴祭。
沈枝南觉得整个盛京都明亮起来。
今天去城西赏花,明天去城北吃瓜。
她穿过来时,这具身子正好十二岁,她在盛京呆了三年,马甲多,朋友也多,没有了前男友的桎梏,她简直就像是脱缰的野马。
当沈枝南满世界撒野时,她的对手正在努力学习。
其他公主皇子得到了一轮试炼的卷轴后,立刻开始焦虑,卷轴只说文试考学识与智计,全无题型与范围。
可天下书文千百万,谁知道会出什么题啊,这考试重点实在是画得太宽了!
有心帝位的人头都薅秃了,头悬梁锥刺股,要多刻苦就多刻苦。
九公主……嗯,九公主连卷轴都没打开,正放在角落里吃灰呢。
茶茶做消息买卖,知晓很多事情,大皇子沈天青三顾茅庐请出了隐世大家做师父,三皇子沈窃蓝广发英雄贴招募有识之士……
她将这些说与沈枝南听,可那人毫不在意地反问她,“我一个陪跑的为何要努力?”
别努力。
没结果。
茶茶挑眉,九公主不在意这些啊,那便说些她在意的。
比如,摄政王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