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猛然转过身,一把抄起船上的长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睛如鹰隼般死死盯住河面,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来吧,我不怕你,我早已准备好了,妖怪,还我妻子的命来!”那笑声里夹杂着十年的仇恨与决绝,在寂静的河面上回荡。

雷苓雪听到他的话,心中的惶恐更甚,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原本波平如镜的河面突然像煮沸的水般翻涌,小船随着波涛剧烈摇晃,船板发出吱呀的呻吟声。

“船家,这是怎么了?”雷苓雪声音发颤,慌乱地抓住船舷稳住身形。

 话音未落,只见船头前方的水面轰然炸裂,一头巨兽破水而出,腥风裹着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异兽形似巨蛇,身躯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蛇形躯体覆盖着青黑相间的鳞片,每片都有蒲扇大小,鳞片缝隙间还挂着丝丝缕缕的水草和腐肉。它头顶两个尖锐的犄角泛着冷冽的幽光,仿佛是从九幽之地拔起的骨刺;血盆大口中交错的獠牙足有小臂长,涎水顺着齿缝滴落,在水面腐蚀出“滋滋”作响的白泡;尤其是那双猩红竖瞳,冰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时,雷苓雪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那眼神不像是活物,倒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者。

船上的兽马发出凄厉的嘶鸣,四蹄疯狂蹬踏船板,铁链被拽得哗哗作响。雷苓雪被溅起的浪花兜头浇透,刺骨寒意瞬间渗入骨髓。而那异兽似乎在享受猎物的恐惧,蛇尾猛地拍击水面,掀起的巨浪差点将小船掀翻。

那异兽甩了甩头,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音震得四周的空气都嗡嗡作响。船夫吓得脸色惨白,后退半步时脚下一滑,跌坐在了船上,手中的长矛“当啷”一声飞落在船头。

异兽见状,眼中凶光大盛,张开大口便朝船夫咬去。“小心!”雷苓雪大喊一声,迅速施展雷术。她运起体内聚雷丹的雷电之力,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指向异兽,一道耀眼的蓝色电光划破夜空,“啪”的一声,正中异兽的脑袋。

异兽被电光击得晃了晃脑袋,庞大的身躯摇晃几下后,“扑通”一声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片刻,河面恢复了平静,小船也停止了摇晃。

雷苓雪站起身,快步来到船夫身边,问:“船家,你没事吧?”

船夫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不停地哆嗦,大口喘着粗气,说:“没……没事……让姑娘见笑了。”

雷苓雪连忙将他扶起。就在这时,河面突然再次翻涌,小船又开始剧烈摇晃,雷苓雪立足不稳,重重跌倒在船上。只见船头前方的河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越转越快,那异兽巨大的头颅从漩涡中破水而出,俯视着船上众人。当它的目光扫到船夫,立刻张开大口,怒吼着再次扑来。

船夫见巨口咬来,一个灵活的翻身,躲开了攻击,顺势滚到一边。异兽猛地甩头,又朝他的脖子咬去,船夫再次闪身躲开。这时,他左手摸到身边的长矛,抄起长矛便猛刺异兽的喉咙。可异兽动作灵活,他连刺十几下,都未能伤到分毫,一人一兽陷入僵持。

见此情形,雷苓雪霍然起身,双手同时伸出食指和中指,连续施展雷术。一道道淡蓝色的电光从她指尖射出,不断击中异兽的脑袋,空气中电光纵横,“啪啪”声不绝于耳。

“啪!”一道电光精准击中异兽的左眼睛。异兽顿时失去方向,脑袋开始东摇西晃。船夫抓住机会,手中的长矛闪电般刺进它的喉咙。

异兽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喉咙处瞬间出现一个窟窿,鲜血喷涌而出。船夫咬紧牙关,猛地拔出长矛,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身。那异兽又胡乱吼叫几声,脑袋晃了几下,便轰然倒下,“扑通”一声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不久,河面再次恢复平静,小船也安稳下来。船夫靠在船头,累得气喘吁吁,说:“这畜生总算死了!”说着,他转过身向雷苓雪重重磕了两个头,“多谢姑娘相救,多谢姑娘相救!”

雷苓雪惊魂未定,见他行此大礼,连忙上前扶起他:“船家,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船夫叹了口气,哽咽着说:“姑娘有所不知,这畜生十年前吃了我妻子,这十年里我一直在找它。今天总算给我的妻子报仇了,呜呜呜呜呜呜……”说着,泪水混着血水从脸上流下。

见他哭泣,雷苓雪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他。船夫伸手接过手帕,说:“谢谢姑娘,让姑娘见笑了。”

雷苓雪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船夫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血和泪,过了一会儿,缓缓讲述起自己与妻子的经历。雷苓雪坐在旁边,认真倾听着。原来这船夫是丹水河一带的渔民,那歌谣中的婷儿是他的妻子,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村子长大,他比婷儿大三岁。婷儿的家境比他家富裕,起初婷儿的父母并不同意婚事,但婷儿以死相逼,父母无奈之下才点头。婚后,两人育有一女,名叫朱丹宸。

某天,他和婷儿到丹水河打鱼,无意间碰到了这只异兽,婷儿舍命将他推到一边,自己却落入兽口。失去婷儿的他伤心欲绝,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而女儿朱丹宸得知母亲遇难后,伤心又愤怒,怪罪父亲没有保护好母亲,当晚就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八年,音信全无。

这八年里,他一直在丹水河附近寻找女儿,每天划船渡人时,都会向乘客打听女儿的下落,详细描述女儿的容貌、姓名,希望有人能通知他或者转告女儿回家。可惜,这八年来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女儿的消息。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坚信总有一天能找到女儿。

雷苓雪听完他的故事,心里酸酸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想或许这就是伟大的父爱吧。她默默擦着眼角流出的眼泪。

船夫叹了口气,说:“唉!也不知我那女儿现在在哪里?她过得怎么样?”

雷苓雪说:“你不要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船夫点了点头,说:“唉,希望如此吧。”

雷苓雪没有说话,转头注视着依旧昏迷的张云显,只期望小船能早些靠岸。

后半夜,雷苓雪始终没有入睡,心中一直担心着张云显的安危。

清晨,太阳从山头的一角露出了笑脸,漫长的黑夜终于结束了。小船缓缓靠岸,待停稳后,雷苓雪和船夫把昏睡的张云显抱下船,又将兽马赶下船。

船夫将兽马的缰绳交给雷苓雪,说:“姑娘,拿好。”

雷苓雪接过缰绳,从怀中拿出两个玉珏递给他,说:“船家,辛苦你了。”

船夫接过玉珏,笑着说:“多谢姑娘。”

雷苓雪摇了摇头,说:“不客气。”

雷苓雪翻身上马,船夫抱起张云显放到她兽马的马背上,雷苓雪用绳子把张云显的身体与自己绑在一起。

船夫说:“姑娘,如果路上有空的话,还请姑娘帮忙打探一下小女的下落。”

雷苓雪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你放心吧。”

“小女叫朱丹宸,下巴上长着一颗黑痣。”

“嗯,我记住了,我会帮你打听的。”

“麻烦姑娘了。”

“不客气。”

“谢谢姑娘。”

“嗯,我走了。”

“姑娘慢走。”

“嗯。”

雷苓雪驾驭着兽马朝前方的鹤鸣山驰去。见她走远,船夫转身上了船,荡起双桨,缓缓向河中心行去。

……………

入秋之后的清晨,山间的空气越发的清冷。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无情地刮过雷苓雪的脸颊,留下阵阵刺痛。她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衫,牵着兽马,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缓缓而行。四周,鹤鸣山脉连绵百里,峰峦起伏,宛如一条巨龙在大地上蜿蜒盘旋。山上尽是翠绿的草木,可在这秋风的吹拂下,也微微泛起了一丝枯黄。许多山头萦绕着白茫茫的雾气,如梦如幻,仿佛给这山脉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景色美不胜收,然而雷苓雪却无心欣赏。

她的目光始终紧锁在前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易阁,让尊易前辈救治张云显。张云显依旧昏迷不醒地趴在兽马背上,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让雷苓雪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走一步,她都在默默祈祷,希望能快点到达目的地,生怕耽误了救治的时机。

转过一道山弯,忽见一名背着柴薪的樵夫正迎面走来。雷苓雪连忙上前,轻声唤道:“大伯!”樵夫闻声驻足,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笑意。雷苓雪指着云雾深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大伯,我想问一下,易阁怎么走?”

樵夫将肩上的柴担换了个手,转身指向身后云雾缭绕的方向:“前面就是了。”雷苓雪欣喜道谢,正要启程,目光突然被路边一块石碑吸引。只见古朴的青石上刻着“鹤鸣山地界”五个大字,笔力遒劲如蛟龙腾空,与记忆中儿时的模样分毫不差,她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暖意。

继续前行,山麓下青瓦红墙的房舍渐次映入眼帘。五六个孩童正在院门前嬉笑追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间。见到雷苓雪骑着兽马经过,孩子们立刻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马背上昏迷的张云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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