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一头大狼带着三条狼正一步一步地围逼一草原小子。

不远处有一匹马惨烈地倒在地上,一条饿狼死死地咬住了马脖子,另几条饿狼嘴一叼,就狠狠地撕咬马的肉身,侧卧的弱马哀哀嘶鸣,一声比一声哀切,那哀声仿似来自遥远地狱的惨叫呼救声,听得人心儿颤抖悸动。

很快,马浑身就变血糊糊的,现场惨不忍睹。

马的嘶鸣声越来越弱,渐渐的就没了声气。热腾腾的马肠子已被一条小狼扯到一边探究竟去了,而扑在马身上的几条精瘦的棕色狼,则带着一群狼崽子们无所顾忌地撕扯着马身,大小不一的群狼大块朵颐,不时还“呜——”的狼嚎一声,显然很满足这顿美餐。

啃噬的狼不时抬头望望不远处站立的小子,那眼看了叫人心颤。更远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条狼,显然是被眼前这小子射杀而死的。

小子杀腾腾的神色中那紧迫眼色越来越浓,看到三面围过来的瘦削的大狼,小子一步一步向后退,毫不退缩的眼像那利刃一样逡巡着眼前的四条狼。

小子手中仅有一把马刀横在胸前,小子身上的褴褛皮衣早被群狼撕咬过,东一块,西一块地披在身上,耷拉下来的皮衣后面,隐约可见小子身上那血糊糊的抓痕。

领头的那条大狼显然是狼王,高大精壮,凶猛狠毒。凶横的狼头上一双冷酷的眼一直盯着小子看,那狼王毛发直竖,身躯紧绷,但四脚却轻轻移动,一步一步进逼小子,另三条狼默契配合,紧跟前行。

小子继续一步一步后退,后面就是无际的湖面,那随风飘摇的芦苇荡正叹息摇头默默看着眼前的杀戮。

狼王耳朵动了动,凶横的狼头一回望,一声凄厉恐怖的狼嚎声冲破无际草地血腥弥散的空气,传向远方。群狼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停了所有动作,全部昂头望向狼王眼看的方向。

很快,坡顶出现了两匹马,在灰暗的天空下,可以明显地看到有一人正淡然地驻了马,冷眼俯瞰着坡地下的惨烈场景。

那驻马俯瞰的人正是在大漠中游荡的去病。

去病自六月孤身回到大营,就又向卫青请命北出大漠,卫青居然答应了。上次,一匹马耽误了很多日程,这次,他带了两匹马出发北上。

去病翻越阗颜山,从西至东,到了北海,沿着北海前行,到处打听,却没人知道遬濮去向!

去病隔海兴叹:遬濮无踪,子瑜无影!此刻,去病本就心烦毛躁,腹中多日集聚的一笼熊熊燃烧的怒火正没处发泄,结果在此处遇到狼群,遂将那一肚子的火撒向眼前的群狼。

狼崽子们开始骚动,狼嚎声此起彼伏。

啃食马匹的六匹狼开始向狼王靠拢,不时回头看看狼王。狼王不再围攻小子,如腾云般的四脚稳稳着地向去病方向而行,六匹精瘦的野狼也跟着狼王而动。

去病冷眼看着这一群狼,那杀狼的眼也瞄了一眼湖边的小子。

小子衣衫难看,可高大健壮;虽处于弱势,可仍不慌不忙地应对,显然是个不怕死的人。只这一眼,去病就喜欢上了。

小子身边的三条饿狼眼见狼王离开,不再那么凶神恶煞了,只警惕地围着小子,攻势明显松弛。湖边小子神色一松,口中就明显地吐了一口气,一双恶眼就转了方向,盯看坡上的去病。

没见马鞭甩动,那大马已带着去病向群狼飞奔而来。狼王看着飞驰的大马,没有一丝犹豫,带着身边的六条狼分散开来,像猎人捕猎般从多个方向也向去病疾奔而去。

去病的马向前狂奔,目标就是狼王,根本就不管周边“呜呜”的狼吼声,他手中的快箭已经搭在了弦上。狼王虽狂奔,但狠毒的眼一直盯看马上的去病。

两眼触碰,犹如刀剑迎战!谁更狠毒谁就是王者!见到杀气腾腾的去病眼,狼王明显感觉到了威胁,没等其他狼反应过来,狼王一个转身,就开始逃离。

可惜晚了,去病那一箭已经稳稳地飞了出来。一个眨眼,狼王背中一箭,继续快速逃离。很快,又一狼也带箭而逃,狼群逃离速度更快。等到狼群无影无踪后,中箭的狼开始一一倒地,那狼王也在远处停止了跑动,轰然倒地而亡。

“小人多谢壮士相救!”小子手一甩,就丢了手中的刀,直接跑到已翻身落地的去病脚下,一跪到地就磕了一个头,不等去病发话,就过来羡慕地拍拍去病那大马,“你这马可不一般,居然不怕狼!”说完,就欲牵着两马去吃草。

“回来!”去病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远方的湖面,闷声道。

小子放了马,走过来,见去病一脸晦色,很诧异,但还是跪了下来。

去病看了看跪着的小子,发了话:“去,拿袋酒来。”

小子一骨碌爬起来,大步走到另一马边,一翻马身,摸出一袋酒来;又一摸,就喜笑颜开地掏出了一袋酒。

将一袋酒递给去病,小子自己也拧开一袋酒,往嘴边倒了一口,见去病眼盯看他,就自觉地又跪在了地上,只那酒袋仍捏在手中。

“为何在此?”去病也往嘴边倒了一口酒,抹了嘴后问道。

“小人名巴图儿,家人上年因挨饿,偷了单于部的羊,被罚至北海边放牧,不想家人在上年大雪中冻死,因此小子独一人在北地草原游荡。”

巴图儿雄阔的身子直挺挺地跪着,那口倒不闲着,一边回话,一边又倒了几口酒,还砸吧着嘴道:“你这酒好喝!比马奶酒好喝!”

“没亲人了?”

“没了!”巴图儿爽快道,“壮士救了小人,小人愿终生服侍壮士!跟随壮士!”说完,放了酒袋,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抬头后,一双精光闪闪的眼就直直地望着去病。

“你不知我是何人,就愿跟着我?”

“不管壮士是何人,巴图儿都愿意!”见去病不说话,巴图儿就又说,“不是匈奴人,小人也愿意跟随!”

“为何这样说?”

巴图儿咧嘴一笑:“你那包袱里有米,那肯定不是匈奴的东西。”

“我是遬濮人莫纳,”难得去病隐了脸上的晦气,也笑道,“你小子还机灵!起来吧。”

等到巴图儿挨着坐好了,去病又道:“我那马名闪电,每天要吃一把粟米,以后就交你喂养了。”然后又问:“听说过遬濮人吗?”

巴图儿摇头,“从未听过。”

去病脸色暗了下来,倒了一口酒,又问:“今年多大?”

“十七。”巴图儿跟着问,“壮士多大?”

“既然跟着我,就不要多嘴!”去病暗沉着脸说道,“以后,我就叫你霍祁。”

“是!”

“以后喊我公子。”

“是!”

“去,选条嫩点的,收拾了,烤肉吃。”去病爬起来,径直走向他那大马,摸出一把粟米喂那马吃了,才牵着两马遛马去了。

北海边的夜空冷寂无聊,霍祁倒很勤快,点燃了篝火,又杀了一条狼,选了一腿,就吊起来烤,熟了,递给去病吃了,他自己才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大嘴。

收拾了吃食,霍祁又去湖边洗了一个冷水澡,收拾了身上的伤痕,换了一身青褐色稠服,然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张羊皮上,惬意地瞪眼望着暗黑的夜空。

去病也躺在一张羊皮上,闭目不说话。霍祁望望去病,见篝火下的去病一动不动,那左右摇摆的火苗子摇晃着霍祁的心,霍祁忍不住就问:“公子,你为何一人在大漠闯荡?”

没有回音。

“公子?睡了?”

“老子的事,别问!”去病烦躁地说了话。

霍祁不再说话了。

把北海走了一个遍,仍不见遬濮踪迹,去病无奈,只有再下东南。

看着眼前的瀚海大沙漠,去病脸色沉得掉地。没有找到遬濮族,更没有子瑜的音信,他无奈回归。

天上是毒辣辣的沙漠太阳,地上是无边的沙漠。

好在,霍祁知道沙漠走向,俩人快速通过。

“公子,那有人!”霍祁已经喊了起来。

远处沙地上,有一身躯横卧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躺地的是一匈奴小子,十五岁左右,较瘦小。

灌了多口的水,小子醒了。

小子路上断断续续说了话。去病才知,小子已断粮三日,其家人在横渡大沙漠中被风沙所埋,饮食马匹俱失。

去病为小子取名霍连,也跟随他南下。

三人乘两匹马,翻狼居胥山,大雁南飞时,入代郡回到大汉地界。

进入朔方郡后,去病才将他的身份告知了俩人,俩人跟着去病回到了长安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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