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淮江府出奇地冷。也是那一年,沈竹青终于知道了自己被花娘养了这几年后是要做什么的。
惊恐与无助笼罩在她的生命里,她想过死,也试了好几次,最终都还是被救了下来。
而每次救活后所面临的,却都是濒死的惩罚,连她也不得不佩服花娘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但就是死不了性命。
花娘在淮江府里“调教”姑娘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沈竹青既然死不了,剩下的就只能是生生地受这些活罪了。
要挂腰牌、要当魁首卖个好价钱,沈竹青这身上的伤就得调理好。花娘请了医师来下诊,开了方子说要调理上大半年才能好。
花娘虽然心疼钱心疼得紧,但心里头的算盘却打得响,只要调理成跟没事儿人一样,这银子将哗哗地流回来了。
于是,应下了医师的方子,并在医馆里挑了最便宜也是学问最差、最省钱的那个学徒来照看沈竹青。
这学徒长相斯文,对药理并无丝豪兴趣,却是对诗文音律颇有造诣,活像一个文人雅士。
这学徒无名无性,当年生父将其卖予药房当苦力学徒,钱到手后赌得精光,被逼无奈下跳了淮江毙命,连带着这学徒的卖身契给丢了,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除非药房倒闭了,否则他便永远也别想有自由之身,更谈不上考取什么功名了。
学徒来到沈竹青的身边,虽自然不顺之事诸多,但对沈竹青的照看却尽心尽力,既哀其不幸感同身受,又怜其香玉之身被凌辱。
近半年的朝夕相处下来,二人身世颇为相似,又正值青春豆蔻之年,情愫随时日渐升。
学徒有个干干净净的名字,叫雪义。当初被卖时父亲给他取的这个名字连带着自己的手指印就成了他的身份。
雪义想要考功名,许了沈竹青一个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将她迎娶过门的许诺,而后拿着沈竹青的全部积蓄更名换姓入学就读去了,此这世上少了一个药房学徒雪义,多了一个考取功名的莘莘学子,薛毅。
五年的时间里,薛毅和沈竹青鸿燕往来中定下了终身,沈竹青将自己的全副身家都用在了薛毅身上,用那些无尽的夜和无尽的泪将薛毅推上了品学兼优的一面,同时也将自己推向了淮江名妓的位置上。
薛毅不得不承认,随着沈竹青身价的提升,他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
从最初的土布粗衣,到后来的棉麻新衣,再到后来的丝缎锦绒,沈竹青用自己的全副身心将他装扮成了一个文人雅士应该有的迷人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变化,薛毅也从一开始的感激之恩慢慢生出了一份理所应当。
五年后,薛毅学成归来,俨然成立一位风度翩翩的贵气公子,在众多未出阁的少女心目中,他的才情和风度是她们芳心暗许的全部寄托,举手投足间竟是风韵,甚至于比那些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更加让人心动。
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薛毅的身后站着的不是什么名门豪绅,而是一个每日在烟花柳巷里醉生梦死的妓女。
沈竹青很欣慰地欣赏着自己一手锻造出来的这件作品,虽然这件作品在锻造的时候扔进火炉的是她自己,但她却很欣慰自己当年没有选错人,竟能一眼相中这个有些文弱但却才情过人的少年。
对于薛毅,沈竹青倾注了大半生的心血和气力,只差把性命给了他,这份情意让沈竹青比任何人能更相信他们之间最终将走向完美。
然而,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地对她的这份笃定提出了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