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东直门的时候，天边最后一抹橘色的红晕已然消失。
尸体就停在那间昏暗不明的房内，因为守着这个尸体时间极其无趣又晦气的事情，因此那些内卫都纷纷吃饭去了，留下一个小黄门正在里头哆哆嗦嗦地掌着灯。
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用颤抖着的双手把灯给点着了，却在转身见着急忙赶来的符瑶时，吓得直接把灯扔在了地上，屋子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小黄门吓得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公公别怕，我是来认尸的。”符瑶行了个礼，不敢往前靠近一步，生怕真把人给吓出什么毛病来。
小黄门愣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你怕是下头派来收人的吧？但凡是个女人，哪里敢像你这么大摇大摆、有恃无恐地走进来？”
“人才可怕，这尸身连动都动不了，又有什么好怕的？”符瑶站于原地，面色淡然道。
在被人眼里，她或许就是个刚入宫的小丫头片子，但她自己心里清楚，要是换做以前，比这更血肉模糊、更令人作呕的尸身她都见过。
因着当年父亲在县里充任过一阵子仵作的缘故，她从小就对这些东西见惯不怪了。
别人总说这些邪祟晦气的事情最好离得远远的，但符家老爷子却总说，心怀恶念的人才会被邪祟盯上，而他们所做之事不过是还过世之人一个清白，是在做一件善事，又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盯上？
眼下，符瑶正是带着这份儿心思站在这房间里的。
被她这么一说，小黄门顿时觉得十分有理，不禁道：“看不出，你倒有几分胆识！”
“公公过奖了！”符瑶回了一声谢，继而指了指前方，轻声问道：“不知公公可否让让，让奴婢近前认认？”
小黄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这才发现自己刚刚被吓得乱了章法，直接靠在了女尸身上而自己浑然不知，顿时弹跳至几尺外，将双手护在胸前不停地喘着粗气。
符瑶上前，把小黄门跌落在地上的烛台捡了起来而后点燃，一张煞白而青的脸顿时映入眼帘。
这人，果真就是玉忧。
虽然全然没了往日欢跃的样子，但符瑶的耳边还是不停地回响起玉忧有事没事儿就在她身旁哼着的童谣。
这是她又一次感到人命的脆弱和无助，最后一次见着时，玉忧还急匆匆地赶着去当差，谁会想到，这一眼之后竟天人永隔了。
此时，门外开始热闹起来。
在这里足足守了大半日一无所获的内卫们陆续赶来，一来是听闻有人来认尸职责所在需即刻赶来，二来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天黑后独自过来认尸。
结果无一例外地盯着这个略有些瘦弱是身影，目瞪口呆。
内卫长从门外走进来，询问道：“这位宫人可是来认尸的？”
符瑶寻声望去，抬手轻擦了擦脸颊的泪痕，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