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下船了吗?”王问朗犁。

“臣刚清点过人数,都到齐了,除了……”朗犁欲言又止。

国王剑眉一拧,道:“什么人?”

朗犁小心试探着说:“锦妃娘娘和魏太医,兴许是在下地宫的时候走散了。”

弃襟儿自打下地宫之后就再没见过锦妃,但一转念想到魏太医可能在一块,当自放下心来。却听得国王在旁自嘲似的苦笑一下道:“我的锦妃啊……终究还是跟了别人。”

弃襟儿心中大惊失色,念起儿时每每在母妃小产过后时候见到魏太医,太医总是匆匆奔走于药房与锦妃寝宫,眉宇之间担忧着急溢于言表,而父王忙于国事,常常只是交待人送些补品和衣服首饰过来安抚,大概,就是那时,母妃逐渐变了心吧。想到这里,心中更加苦涩,锦妃虽然时常打骂自己,却总希望自己在她的管束之内,说起来也算是把自己当唯一的孩子来对待了。弃襟儿长叹一口气,听见国王悠声道:“走吧,弃船转陆路。”

“我们……不回去寻母妃和魏太医了么?”弃襟儿皱眉道。

国王不置可否,只是提剑起身,招呼朗犁和郁郁寡欢的国师一左一右,带领队伍沿河向下。

乱世之下,人情淡薄,却饶是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会让两个人奋不顾身冲破枷锁只想在一起。

源翦与弃襟儿擦身而过,小王子一张秀气的脸阴郁着,低头缓步而行。

“翦儿。”弃襟儿唤道。

源翦像是没听见,机械化地迈步。

“翦儿你怎么了?”弃襟儿心中生气不好的预感,他扭住源翦的胳膊。

“做什么?”源翦像是猛然醒悟,讶异道。

“应该我问你做什么?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弃襟儿反问。

“我……是啊,我八成是丢了魂。”源翦忽然若有所思,声线平铺毫无感情。

“现在是北渊亡国破家的极端时期,你要好好辅佐父王,别没得想些奇怪的事情。”弃襟儿劝道。

“嗯。”源翦心不在焉点头应诺。

弃襟儿心中颇多疑惑,却也不知从何发问,只好作罢。

北渊君王带领几十臣子,走走停停,日行三十里,始终沿着暗河行进,河面逐渐变宽,似乎是要阔入外湖的征兆了。

一路上吃的是河里的鱼虾,饮的是河中的水,河水清甜,鱼虾水产种类虽然不多,质量却都极高,鱼的肉质异常柔嫩肥美,经过烤制,吃得源猎等人直呼美味,欲罢不能。

这日晌午,吃完鱼,一干人靠坐石壁旁小憩,源翦双目微翕,也不知是接连几日的赶路让他精疲力竭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少年显得没精打采。弃襟儿凑近他,看着弟弟长睫毛轻轻颤动,嘴角不自觉浮起微笑来。

“咦?”弃襟儿猛然发现源翦薄唇附近起了一颗黄豆大小的水泡,形态特征有些类似源猎脸上的那种。他伸手想去抚摸那水泡,源翦却皱皱嘴角,把脸侧向另一边。

“这是……”前几日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冲而又上了心头,他扭头去望其他午休的人,发现其中除了原本就中毒的大臣之外,竟又多出了三四个人有了面上水泡的症状,他心中一阵哀鸣,起身去暗河边,借着水面反射的光照自己的脸,原本光洁的瘦脸上竟也有几个斑斑点点,似乎是随时都能爆出水泡的前兆。

“如果大家尚未察觉,就不必大肆宣扬,否则将乱人心。”弃襟儿忖道,一边又颇为疑惑,“卿女不是说了不是瘟疫,并不会传染么?难道她竟也误诊了?”想到这里,脑仁忽然一阵抽疼,显然是最近几日操劳过度又疏于休息了,当下到石壁边寻了个空位坐下来,闭上眼尽量放松身体,不管脑海中如何出现各种画面,都勉力不去想它们。

“啊!”一声突兀的叫声划破宁静,弃襟儿倏然睁眼,只见一位臣子扬起自己的右手在空中虚晃,手背上来两个硕大的水泡昭然入目。

“我……我好像被传染了。”尖叫的大臣此语一出,惊起四座,众人纷纷自顾摸脸,有的也抢到暗河边去照,四下里突然就一片慌乱。

“大家镇静!”国王大声道。

“把所有感染的人都隔离!这是瘟疫!这是瘟疫啊!那异族女子说什么病人是中毒不会传染,全部都是骗人的!”某臣子哀嚎呼喊道。

人群中已经有人自动跳出来逃离身旁有症状的另一批,他们恐慌,愤怒,无奈,却满腔怨气。被孤立的一批人面面相觑,其中,源翦站在最后,一脸的难以置信。

“父王!”源翦唤道。

“翦儿,你……如何会……”国王话音未落,人群中忽然有一个身体颓然倒下,是一位最早染病的年迈大臣,他病情严重,靠着一个出了地宫为自己解毒见家人的信念走了这许多天。

“他……他……他没气儿了!”身边一位大臣探了探老臣子的鼻息,结巴道。

众人哄然,突然,源猎不知从哪儿出来一只手臂搭上源翦的肩,似笑非笑朗声道:“父王,您现在要如何处置我们?”人声突然就安静下来,像是等国王给一个决策。

一名平日里话不多的臣子覆住国王的耳,窃窃说了几句,王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只一瞬,他默然点头,眼神即刻恢复平静。

不等国王开口,源猎哈哈一笑道:“连族人都抛弃我们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做呢?如果我们被诅咒,那就让全世界和我们一块被诅咒吧!”说话间眼神透出无尽哀凉和嘲讽。

源翦陡然明白了,那一天西宫隔离区之内袭击送饭兵士的行动十之八九也是源猎操控的。他心头一惊,攀了源猎的腰,急道:“猎哥哥不可!病人需要被隔离是为了保护健康的人,如果全世界都被诅咒,我们北渊还如何传承,人类又如何繁衍。你不要冲动!”

“北渊的传承?人类的繁衍?于我何干!”语气凌厉,势如破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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