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纷纷告辞后,古玥站在街边等出租车,她把领口立起来,轻轻的跺着脚,北京的冬天可真冷啊。江来把车开到古玥身边停下来,问:“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古玥摇摇头,说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很方便。

江来也不打算跟她客气,摇上车窗准备走,刚把档挂好,古玥问了他一句:“他最近怎么样?”他,自然指的是付晓北。

究竟还是问了。

回答吧,有点对不住付晓北,他江来可不是愣头青,古玥的心思,他还能看不出?不回答吧,她殷切的目光,又有些于心不忍。

古玥就那样弯着身躯,呼出的气息很是急促。江来又把车挂到空档,说要不你进来吧,外面冷。

江来把空调温度调到最高,没过一会,古玥便有了暖意。江来还在想应该怎样回答,既能让古玥知难而退,又不能伤她的感情。古玥呢,微微的望着前面,哪怕玻璃上已经结上了一层雾。

“如果当时付晓北留你,你还会走吗?”。

古玥没想到江来冷不丁会问她这个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其实,何必等到江来问她,她自己早就问过自己了,答案呢?不知道。就像一些人一样,会做简答题,不愿意做选择题,常常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之间,举棋不定。

“我不知道。”她老实的说。“其实,我也不是想见他,或者是再想和他怎么着,今天你也听到了,我是离了婚的。这次回来,我就是想回家了。刚到美国的时候,我一个人住在宿舍里,宿舍有五层楼,我住顶层,每层住十来个人,厨房公用,我没认识什么人,甚至很少见到他们,晚上回家就对着四堵墙,很是郁闷。有一天我回家,遇到一个邻居,他说住在我旁边的一个德国学生死了,警察刚把他的尸体抬出去,而且警察还说,死了快三天了。那个学生我见过一次,叫乔纳斯,我还跟他说过话,我跟一个尸体隔着一堵墙住了三天。”

江来有些震惊。

“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儿,包括我父母,怕他们担心。”古玥继续说道。

“那你跟你丈夫呢?”他的潜台词是,难道你不爱他?

古玥倒是不隐瞒:“和他在一起我挺安心的,我也爱他,可是,这份爱包含了多少深情?我也不知道,在他面前,爱的小心翼翼。我后来知道,那时的感受,更多的是一份温暖,诚然,过程不尽完美。我不否认我对付晓北的情感,但是我更相信这样的温暖。安然面对一个人,心里却想的是另一个人,我做不到。人这漫长一辈子,不会时刻圆满。现在,我就想做自己而已。”

将来多少对古玥有些钦佩了,他说:“他现在挺好的,交了一个女朋友,对他特别好。”

“可以说说她吗?”

“那个女孩?”江来确定古玥问的是谭希维而不是付晓北,“怎么说呢,乐观大方,美好单纯。”

“这评价可不低啊。”古玥笑着回答。

江来的评价的确没有错,以后,即便是失去爱情的谭希维,也能用此中三昧般的宁静维持脸上的微笑,面对着江来她才会流着泪笑着说:“我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后来,他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待付晓北加班加点把设计图完成,已是一月中旬,按照江来的安排,他联系到那位叫李根的包工头,付晓北叫他李工。李工四十九岁,盐城人,却长着一副陕北汉子的模样,很是精神。这天早上付晓北把魔卡光影公司要的视频刻好盘后交给章询,让他转交给跑业务的小柯,并说有事先走一步,要是经理问你就打电话,我再回来点卯。

付晓北给李根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一起到四惠建材城选材料。久疏战阵,付晓北对有些材料的价格摸不着底,叫上李根也算是有个保障。

中午吃饭的时候,付晓北才知道,李根有两个女儿,都在北京大学念书,一个大四,一个大二,倒让付晓北有些意外。

“农村人,想要儿子,大囡出生后,硬着头皮想再要一个,哪知道又是囡,还被计生委罚了好几千块钱哩。”李根说道。

“女儿好啊,多贴心。”

“操心,囡长大了总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囡泼出去的水。”

“你这观念得改一改了,再说了,你两个女儿不是挺能干的么,都考上重点大学。”

李根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笑呵呵的说道:“是呵是呵,两个囡读书好,是我们那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哩。”

“还是一双!”付晓北笑道。

把材料订好后,付晓北付了李根两万元的预付款,说好工人进场后,再给他付两万元。又把施工计划拿给他,并强调只要江浙工人,人工费给高点都无所谓,李根忙不迭点头应下。

付晓北看了下时间尚早,便到星巴克买了杯咖啡,准备到谭希维公司看她,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着见了,她在跟他赌气呢。

上个周六早上,谭希维在超市给付晓北买了一袋泰国香米,之前他可是答应了以后尽量不在外面吃饭的。在路上,她又去宏状元买了皮蛋瘦肉粥和鲜肉鸡汁包,她是有他家钥匙的,一进门,就看到几盒没吃完的方便面叠在地上,付晓北正躺在沙发上睡着正酣。来之前她分明给他打了电话,让他下楼来接,虽说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可提着十斤重的袋子爬上六楼,她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你怎么自个儿上来了?”付晓北揉揉眼睛。

“我打了你没接。”

付晓北拿起手机,看到上面两个未接来电,有些内疚,拉着谭希维的手:“对不起,希维,昨天熬夜了,没想到一下就睡过去了。”

谭希维给付晓北打了一盆热水:“先洗把脸吧,脏死了,你又该刮胡子了。”付晓北摸着下巴,胡渣子已经有些深了。

付晓北吃早饭的时候,谭希维就开始打扫卫生。自从跟她在一起以来,他就不怎么收拾屋子。倒不是他懒惰,而是每次她都瞧不上付晓北的劳动成果:“你那叫打扫?就是拿着扫把捣鼓了几下吧。”谭希维干脆就让他别做了。

付晓北的床头,放着一张他们俩的合影,用精致的相框装着,这还是平安夜那天拍的呢,每次她都擦得特别干净。他们都有小半个月没有约会了,谭希维坐到付晓北身边:“晓北,我们去看电影吧,《安娜与安娜》,我朋友说挺不错的。”

付晓北边吃包子边对她说:“亲爱的,你看,我这就剩最后点儿工作了,做完我再陪你去吧。”

“就一天而已,你也正好放松一下。”

“希维,明天吧,明天我一定陪你去看,好不好?”

“你就不能耽搁一天么?”她有些不悦,转过身一屁股坐到沙发上,“那我跟别人去看好了。”

她又拿起那本书,百无聊赖的翻阅着,她压根儿就没看,而是在等他来哄。他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谭希维抬起头,付晓北已经放下碗筷,头转向一边不说话。她知道,他不高兴了。

她挺怕他不高兴的。

谭希维走到付晓北身边,拉着他的手臂:“逗你的,不去了不去了。”

他把她拥进怀里:“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他没有说完。

“你就不能哄哄我?”她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眼睛,“你还大我四岁呢。”

……

快到谭希维公司的时候,付晓北远远的就看见了她,以及那个和她并肩而行的男的。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希维正笑得灿烂。付晓北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着他们。过了一会,那个男的抬起手,在希维的鼻梁上一刮,挥挥手告别,她呢,似乎并不反感。严格说来,在付晓北心目中,希维绝对是一个忠贞不二的女孩,别瞧丫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对他的好,还需要证明吗?可是,付晓北心里突然莫名的冒出了她那句话:“那我跟别人去看好了。”

江来曾经对陶季说过:“你以为你们女人很懂男人?只有男人更懂男人。”反正付晓北这时候应该是懂的,刚才,那个男的瞧她的眼神,他会看不出点儿门道?

不怪谭希维今天心情好,萧冉今天来是专程告诉她自己下周就要进宝洁中国了,年后就要被派到广州总部去。照他的说法是:“找个时间我请客,把你男朋友叫上,认识认识,我也好替你把把关。”

谭希维闲着无聊的时候,分析过付晓北的性格,虽然他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可她却是很认真的查阅过“相关资料”的:你们狮子座的人,看起来坚强乐观,但是骨子里面的不安感从未消退过,表面的自信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盔甲,但并不是很真实。

这一刻,付晓北那份不安感似乎更有说服力了。

最后,那杯咖啡付晓北自己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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