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禾家的小院从未有今晚那么热闹过。秋风飒飒,月华如练,众人闲散恣意,爱坐的坐着,爱躺的躺着,爱站的站着,只有玄诀一个人半倚在枣树上。

“如此良辰美景,难得绍将军与玄公子与我等能够一同欣赏,光是这样坐着站着岂不无聊。”季司禾此时正在摆弄着他的水月琴,时不时轻轻撩拨一下。

“季大人说的不错,可是这么多的人,季大人有何法子呢?”崔元桓随意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一块被咬了一角的桂花糕,嚼的津津有味。余光有意无意地瞥着倚靠在枣树上的玄诀。

这要放在平时季司禾一定只是笑笑,表示无奈,可是这几天他们三个在闹矛盾,互相看彼此都不舒服。季司禾猛地拨了一下水月琴弦,震耳的声音突然在小院响起。众人耳膜一震,看了看,又转过头。心里偷笑,面上却一副事不关己,就不多言的形象。

“崔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聪敏过人,不妨崔大人给我们推荐推荐?”文子逍佯笑道。他深谙季司禾那一声琴音的意义,抢在他前面说了这话。

绍笠含酒嘴角稍扬,他刚回来就听说了这三个人的事,今天来也正是为此事。

崔元桓闻言不再言语,这两个人真是和他杠上了。他原本计划好的事,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做了。他索性猛地塞了一块桂花糕到自己的嘴里,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嘴巴被撑得鼓鼓的,再有他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和圆圆的脸蛋衬着,让玄诀好生发笑。然而,崔元桓一点都不知道他这副搞怪的模样,不经意间落尽了这人的眼里,甚至在以后的日子里,这人想起他,总是这一副让人忍俊不禁的样子。

“既然有如此良辰美景,又有季大人的水月琴,不如让在下献丑,为众君抚上一曲,以表相识之意,可否?”玄诀说这话时,人已缓步走到季司禾身旁。来者之意明显,季司禾只得笑着作罢。

“玄公子,请,”季司禾右手示意道。

“我听闻季大人爱此琴甚笃,强夺大人之爱,还望大人不与我这粗人计较。”玄诀向着季司禾笑道。崔元桓口中的糕早已进胃中消化了,此刻听玄诀这样说话,不禁想为这人说上一两句。他觉得刚才这人的话语,挽了自己的薄面。可是还没等到他开口,绍笠就笑出了声。

“子诀,你就莫捧着季大人了。季大人虽然爱琴,但是更喜知音。你若能弹一首让季大人执掌而笑,说不定这琴,他都能送你了。”

“那我就借将军吉言,弹一首让季大人执掌而笑。”玄诀语罢,琴音已起。初时温婉清新,仿若桃花树下,掩面而笑的女子,娇颜含羞,却让人心悸;接着琴音涤漾诱人,哑涩悠远,故事便由女子的命途缓缓铺开,跌宕沉浮,让人愤懑想退出却于心不忍,叹息之余又无可奈何;紧接着琴声高远绵长,似乎抓住了弹琴之人的心魂却又越离越远,便如那女子揣测运命,亲临山水间,心中似乎释然却仍有不解;且后,琴声悠然舒畅,直达听者心间,似乎那女子郁结于心间的一口气畅然而出;一曲终了,无人可道出心间的适爽之感,琴声已了,意蕴犹存,只是那女子的踪迹全无,仿若这样窈窕的伊人从未出现在听者的脑海中,只是眨眼一瞬的幻影。

“弹着无心,听者有意。不知玄公子可愿交我这样的朋友。”崔元桓说话间,人已至玄诀的琴前。“季大人,这样的知音,你愿意让我么?”崔元桓向他看去,眼中似现一抹邪笑之意。

季司禾装作没听见,和文子逍笑说道“文兄,玄公子的琴艺,放眼当今天下,无人可及。”

“季兄莫不是为水月琴寻到了好主人?”

“文兄,说的哪里话,这是祖传之物,要留给我夫人的。”

“哈哈,季兄,夫人若是不擅琴,就好比施丞相掌上明珠施玲儿那番的,你岂不是负了此琴?”

“文兄……”

两人一唱一和,全无理会崔元桓之意,崔元桓倒也不在意。他手故意摸摸心口的地方,他们还不知道昔日丞相之女,现在已经贵为郡主了,竟然拿这两个女子开玩笑。两丫头再不济,还有苏颀燃在背后撑着呢,更何况两个人自小学得甚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不失温婉端庄。

玄诀瞧见崔元桓脸色铁青,笑笑道“崔大人,既然两位大人不愿意与你和好,你恐怕还得受几日气呢!不妨在下就勉为其难答应做你的朋友吧。”

“好,好!”崔元桓笑的春光灿烂,一扫先前一肚子的憋屈之气。

“大家玩的好开心啊!”秋湄笑道。“礼兵刑三部,将军,咦,坐在琴前的莫不是将军你请回来的那位公子?”

众人含笑点头,算是欢迎她们的突然到来。绍笠笑道“郡主好眼力,玄诀可是玉夏第一人。本将军可是败在了他手上啊。”

“玄诀见过两位郡主。”在绍笠说话间,玄诀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定在秋湄与施玲儿面前,行了礼。

“玄公子好功夫,都赶上燃哥哥了。”施玲儿道。

“郡主谬赞,在下自叹不如王上。”

秋湄早已跑到季司禾面前坐下,两人已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了。崔元桓见玄诀走了,便顺势坐在琴前。此刻,他像个旁观者,看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今夜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啊!”没有想到一个个都已经知道了两个小丫头是郡主了,原本还想着让他们都出出丑,安抚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怎料到,又莫名中了他们一刀。啊……

崔元桓就差没有把面前的水月琴给砸了。还好秋湄及时过来拜见他。

“崔大人,请受学生一拜。”秋湄躬身道。

崔元桓看似一副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心里还是舒畅极了。他起身向秋湄回礼的时候,看到有两双眼睛正惊愕地看着他,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两个。

“郡主不必客气,我已经接到王上的旨意,自会好好辅导两位郡主,为王上分忧。”虽说他站在苏颀燃面前都不会有那么客套,但是偶尔奉承一两句还是不可少的。尤其是现在,当着那两个人的面,他说完这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起来了。

“崔大人,明天我们可就要跟着你学习了,若是你有什么个人机密,记得今晚都收好哦。要是我和妹妹发现了,定要到燃哥哥哪里去告状的。”

崔元桓笑笑,“郡主何出此言?”一语方罢,玄诀就应声而接。

“郡主岂不说笑了,崔大人看起来就是个两袖清风,为民解忧的好官那。”玄诀扬笑道。

“郡主,王上向你们推荐崔大人真是好眼光啊,虽说崔大人干进不足,但是他都懂啊。一定会叫你们受益匪浅的。”绍笠微笑道,依旧坐在他最初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水。仔细斟酌起来,他才是个最稳重,言行喜怒不溢于言表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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