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做完第一次的动物实验培训,杨苏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老鼠的味道,满脑子都是被拧断脊髓的老鼠的画面。连忙跑到洗手间内把手和脸都细细地洗了一遍。临出大楼,一张写着别扭的中文的广告吸引了她。页面顶部用笨拙的笔迹写着“中文是您第一的语文吗”。杨苏一看,乐了,这个句子没有任何文法可言,肯定是googletranslate自动翻译的结果。仔细一看,那个“您”的三个点,还都点在了那一撇的内侧。广告里写着:

“Weareagroupofneuropsychoistswhostudylanguagedisordersandthebrain.Wewouldliketoinviteyou,anativeChinesespeaker,toparticipateinournon-invasive,30minutesstudiesatroom701.A$15offcouponfromtheschoolticketofficewillbeprovidedtoeveryparticipantasagift.”

(我们是一组研究大脑与语言障碍的神经心理学家。我们希望邀请你,一个以中文为母语的人,来参与我们没有侵犯性的,30分钟的研究。作为礼物,我们将赠送一张15美金的门票折扣券给每一位参与者。)

杨苏心里想,呵,十五美金的折扣券,还不用抽血,这比陈一亮的实验划算多了。她转身又跑回电梯里,坐到7楼。

实验室里,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美国小伙子在带着耳机,操控着一台大型仪器。

杨苏走过去。“Hi”

小伙连忙摘下耳机“Hi”

“Er,IsawapostdownstairssayingthatyourlabisrecruitingnativeChinesespeaker?”(我在楼下看见一张传单,说你们在招中文为母语的人。)

“Oh,yea,wedo.AreyouanativeChinesespeaker?(噢,是的,你是讲中文的吗?)

”Yes,Iam“(是啊)

”Oh,great,nicetomeetyou.IamRichard,youcancallmeRich.Couldyoupleasehelpmefilloutthisformandwewillstarttheexperimentrightaway.“

Rich边说边把杨苏带到一个较为密闭的小房间里。

”Youknowthepreviousresearchofreadingproblemshaveneverbeenbasedonneuroscienceoranunderstandingofhowthebrainactuallylearns.Webelievethatlanguagedisorderrootsinmalfunctionofsomepartofthebrain.Inordertofigureoutwhichpartofthebrainisdoingthework,weneedtostudythebrainactivityofpeoplewhousecharactersinsteadofletters.

(你知道之前的对读写障碍的研究,没有一个是基于神经医学或者是基于大脑学习的。我们认为语言障碍的基本原因是来源于大脑某些部分的失调。为了弄清楚是哪些部分呢,我们需要研究用象形文字而不是拼写文字来沟通的人的大脑活动。)

杨苏心里面其实只是在惦记着那15美金的折扣券,对Rich的解释就像穿堂风一样,唿地一下过去了,没留下一点映像。只好象征性地说一句:“Isee”

Rich拿出一个接满了电线,形状诡异的头盔,给杨苏戴上。

“Don'tworry,thisisjustasensor.Itwilldetectyourbrainactivity,whichyoucanbeseenfromthemonitor.”(别紧张,这只是一个感应器,用于记录你的大脑活动的。

Rich又拿出一个小夹子,夹在杨苏手指上。

“Wewillalsomonitoryourheartrate.”

杨苏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显示出自己大脑活动的图样,图样里有红色,绿色,黄色,黑色,不时地轻微变化着。

Rich拿来一张印着古诗的纸,说:“Now,couldyoupleasereaditforme?”

(你现在可以帮我读一下吗?)

“OK.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杨在心里嘀咕着,怎么挑了首那么有情调的诗,他瞥了一眼Rich.他正在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随后又转过头看杨苏一样,微笑着示意她继续读下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杨苏读完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前读古诗从来都只看高考要考的那最后两句,还从来不知道《长恨歌》讲的是这么凄惨的故事。

Rich以为杨苏叹气是因为诗太长了,忙道歉说:”Iamsorry.Ipickedalongpoem.“(对不起,我挑了一首很长的诗。)

”No,no.Itisnotaboutthat.Iamjusttouchedbythepoem.“(不是,我只是被诗打动了)。

”Whatdoesittalkabout?“(这诗说什么的?)

”IttalksaboutthelovestoryoftheemperorofChinaandhisconcubine.Theemperorlovedhisconcubinesomuchthatheskippedallhisdutiesasasupremegovernorevenduringtheturbulentperiod.Theministersforcedtheemperortoputhiswifetodeathinordertosettledownthesoldiers.Althoughhewasheartbrokenandunwillingtodoso,heorderedhiswifetocommitsuicideandlivedineverlastingsorrowafterthat.“

(这首诗讲得是一个君王和他的妃子间的爱情故事。君王很宠爱这个妃子以至在慌乱时期也不顾政事。大臣们让君王刺死妃子以安抚军心。尽管痛心与不愿,君王刺死于王妃从此生活在悲痛中。)

”Oh,Ijustrandomlypickedapoemthatislongenoughforthestudy.Ididn'tknowitwassuchasadstory.Howcouldthathappen?“

(噢,我只是随便挑了一首足够长的诗,我不知道这是一个那么凄惨的故事,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呢。)

Rich坐着转椅,划到杨苏跟前,一双湛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杨苏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IfIweretheemperor,IwouldtryallIcantoprotectthewomanIloved.Whoeverwhattotakemyposition,takeit.“(如果我是那个君王,我会尽我的一切权力,保护我爱的女人。王位,谁要就谁拿去吧。)

头上插满了感应器的杨苏被Rich一脸真诚的模样,和一番貌似感人肺腑的话,弄得手足无措。看着Rich的双眼不发一言。好蓝的眼睛阿。杨苏在心里想。以前看名著小说,总会对书中所说湖水般清澈湛蓝的眼睛嗤之以鼻。心里想,这作者夸张的修辞手法用的过了吧。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才发现书中写的都是真的。她就像那书中的女主角一样,觉得整个人都被搅进这个蓝色的漩涡里,不能自拔。与书中女主角不一样的地方是,她们手上没有心跳监视器。

“嘀——”心跳监视器发出警报声。杨苏一看,监视器上显示的数值为115,超过警戒值。脑活动监视器上的图像显现出一片黄黄红红之前从未看见过的图样。

杨苏忙问:”Iamdonewiththeexperimentright?“边说边慌乱地摘下所有的反应器。

”yea“

”Well,great.Seeyou.“拎着包,急冲冲地冲下楼去。

”Hey,yourcoupon.“Rich在后面大喊。

下到五楼,迎面撞上了抬着样品上楼的顾炎和陈一亮。一盒子的玻璃片差点被转翻在地。

“搞什么你,杨苏,满脸桃花的往下跑,五羟色胺吃多了吧你。”陈大吼道。

“去你的。”杨苏自顾自地向下跑去。

“把我的肝脏都差点撞碎了。”陈一亮打开盒子,细细地检查里面的每一片样品。

顾炎透过楼梯缝,目送着杨苏渐渐变小的身影,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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