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华结婚时就离开了沈知年的公司。离婚后,她又向母校申请出国,学了一年的硕士。再见到沈知年已又过了近三年的时间。

他来机场接她。三十六岁的沈知年已些许显出大企业家的气度。在众多随从员工的注视下,他礼贤下士地迎接学成归来的公司高层。接着大排筵席,当众宣布白敏华将荣任公司副总,主抓将品牌推广全国的工作。

三十二岁的白敏华受宠若惊的同时,心中是有些难过的。沈知年所做的一切是告诉自己:白敏华是沈知年的工作伙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没有任何单独的接触,她就被派往了其他的城市,去打开局面,去开拓业务。白敏华任劳任怨地做着工作,内心希望沉重的公司业务可以让自己的心归于平静。一年后,她病倒了,很重的肺病。日后的肺癌也是此时留下的祸根。

但当时的沈知年是兴奋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看自己心爱的人。

那是一段让人心醉的时光。放下所有的一切,他陪她到海边去休养。两个人很多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地从清晨坐到黄昏。双手交握,不愿分离。二十几年的情感如静水深流,无需多言。他们互相舔舐着彼此不能言喻的伤,时哭时笑,哀叹着命运的捉弄。经历了这么多世事变迁,还好,他还爱她,她也爱他。

最让他们欣喜的是,她有了他的孩子——真正爱的结晶。无法抑制喜悦的沈知年紧紧抱着白敏华,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这个孩子完整的家庭和光明正大的身份。

可惜啊,没等他正式摊牌,秘书就打电话通知了李玉兰恶疾缠身,将不久于世的消息。

李玉兰的病拖了将近一年,沈知年也陪了将近一年。这一年中,白敏华没有见过沈知年。她几次要求回去分担他的辛劳和痛苦都被沈知年拒绝。而白敏华腹中的小宝宝也因为少了父亲的护佑,不幸夭折。

李玉兰的葬礼上,她再见沈知年。只一眼,她就知道一切都变了。

从李玉兰去世到沈昱出国的两年间,沈知年沉浸在对已逝妻子的愧疚与自责中。就连只对白敏华打开的心门也不再完全敞开。白敏华远远看着沈哥哥,没有埋怨,只有心疼。其实她也痛啊。那次小产夺取了白敏华这辈子再做母亲的权力。而待沈知年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沈昱伤心出国半年之后。

那一天,他抱着她号啕大哭,嘴里不断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也不知对不起的是谁。

然后是整整十年的红尘相伴。他们风雨同舟,相濡以沫,情深似海……比这世上任何一对夫妻更像夫妻。但他从未提过给她一个名份。那是他和她的心结。十年间,他们的感情虽深,却不再如曾经那样纯粹。李玉兰那总是茫然无知,又仿佛无所不知的神情时刻提醒着他们:不能太幸福。因为这份爱里夹杂了另一个女人一生无望的等待。虽非亲手,但她终究因他们而死。

“你父亲到死都渴求你母亲的原谅。”白敏华抓着沈昱的手,仿佛他就是李玉兰的化身。

“其实,妈妈一直希望爸爸快乐。”沈昱话音未落,眼泪就下来了。“小的时候,我不懂。为什么爸爸那样对妈妈,妈妈却从无怨言。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妈妈望着爸爸永远的背影淡淡微笑的含义:他是上天对她的恩赐。她只是爱他,别无他求。”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她你和白敏华的故事。她一定会成全你们,也解脱自己。爸,你还是错了。错在低估了妈妈,低估了妈妈对你的爱。站在父亲墓前,沈昱默默地对他倾诉心中所想。一瞬间,完全谅解了父亲。

人生总是由那些不可避免的误会和姗姗来迟的真相构成。命运毫无人性地折磨那些凡夫俗子、痴男怨女。然后,偷笑着躲到一旁。不到大结局,绝不给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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