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寒假,他们的父母为他们选择了同一家英语口语补习班。

第一次课,大家乱七八糟地用英语介绍自己。外教老师很随便地给了每人一个英文名字,因为他一句汉语也不会说。沈昱漫不经心地坐在了柯阳芷的左边。其实他还有很多选择,但急于坐下的他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座位。

刚坐下,柯阳芷转过头对他善意的微笑。那是怎样的笑容啊!沈昱略感眩晕。没等他回过神来,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由于是专门训练英语口语,上课除了说话还是说话。沈昱和柯阳芷自然而然地被分为一组。刚开始沈昱就招架不住了。柯阳芷流利的英语飞快地吐出来。他只能Yes,No地胡乱回答,完全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

终于,他说:“你就不能说句中国话吗?”柯阳芷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她抚着胸口,用英语问:“不说英语,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听了这话,沈昱的脸猛然一紧。两秒钟之后,他用英语回答:“这不是我的决定。”柯阳芷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用中文说:“有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脆,并且在恰当的地方做了停顿。仿佛冥冥中被人加了一声微弱的叹息,意味深长。沈昱看着她脸上并不轻松的笑,有些动容。

下课后,他和她在同一个公共汽车站等车。谁先开的口,没人记得。谈话的内容也不过是“两个人为什么要来学口语”。沈昱是想读完高中后出国,柯阳芷则是为了通过明年初×大学翻译系的口语面试。

沈昱先下的车。下车后,他回首看见柯阳芷隔着车窗和玻璃霜花的模糊侧影,直到汽车完全消失,才离开。然后,默默然过完这一天所剩下的时间。

是的,沈昱记得一切。多少年来,他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都萦绕在他脑海。闭上双眼,恍若昨天。他不明白的是柯阳芷,她怎么可以……

沈昱突然感到无助,并疯狂地思念自己温柔贤淑的母亲和无所不能的父亲。一直以来,他都可以在母亲那里得到安慰,父亲那里得到答案。可惜啊,他们两个人早已从这繁华纷扰的世界上消失。二十八岁的沈昱,父母双亡、失妻离子,却成为沈氏集团的董事长兼CEO;在家政公司的门口重遇柯阳芷,却被她莫名其妙地忘记。如此种种,幸或不幸,谁又能说得清呢?

他开车来接自己请的保姆回家。路上,柯阳芷怯怯地问沈昱,如果长期录用,她可以拿到多少酬劳?沈昱不敢看她。那一脸的谦卑和讨好会让他难过。

“干得好,下个月就加到五千元,怎么样?”他随口说出一个数字。

“……”柯阳芷突然没了动静。

“怎么?不满意?”沈昱转过头。

“啊!满意满意。”柯阳芷一叠声地说。

他看见她喜形于色地掰手指,仿佛在盘算着什么,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算算这些钱,可以拿出多少给浩君添些新衣服。”柯阳芷带笑的脸微微上扬着。

“浩君?”沈昱疑惑了。

“浩君是我爱人,我们结婚很长时间了。”她习惯性地说出第二句话。

爱人。沈昱在心里重复。她结婚了。是啊,十年时间匆匆而过。沈昱早该想到柯阳芷已经结婚了,就如同自己也结过婚一样。但柯阳芷说的是爱人,而不是丈夫。这一点上,他真有些难过了。

“你们有孩子吗?”他故作平静地继续询问。

“没有。”柯阳芷的语气里有些遗憾。

“我倒是有个男孩儿。不过,暂时被留在国外,跟着他妈妈。”沈昱淡淡地说。

“那您家,现在就您一个人?”柯阳芷急于了解自己将服务的这个家庭。

“对,就我。”沈昱也听出了话外之音。

“就一个人啊!”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似乎觉得只有一个人的家庭是不需要请保姆的。

沈昱真的只想找一个钟点工,隔三差五地收拾收拾。但他遇到了柯阳芷,柯阳芷是能够改变一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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