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头。
行人路侵晚,隐过寻首凉。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
但令无宿缘,会见心头佛。
夕阳西下的时候,蒙蒙细雨混着一阵阵夹着清香的风,扬起了一片片竹叶。雨中的竹,清清爽爽,有着一股与泥土混合了的香气透散开来。深吸一口,沁入心脾,久久留香茂密的竹林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碰撞声,竹林中还有一条小溪,那清凉的泉水静静的流淌,那惬意真是神仙般的。
一行车队行驶在竹林之中,小路崎岖,竹根碎石遍布,转动的车轱辘在路上行驶,留下断断续续的车辙,队伍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行六、七身穿僧袍的光头大汉,他们着装统一,身后背着的齐眉棍散发着凌厉的寒光,气势十足。
领头的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小的那个,说是和尚,长得却是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就是那种一看就是“我很可怜”的类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大概是太瘦的原因,两个眼睛大的像是要凸出来,加上风雨打湿了衣衫,淋的衣衫全部贴在他的身上,看起来随时一阵风就能吹跑似的。
大的那个,咋一看起来像是无赖,总是在坏笑。细细一瞧,才发现不是他一脸坏笑,而是他的嘴角有些歪,以至于一说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坏笑。
一行人随着向东北方的逐渐深入,周围的竹林开始一点点的稀疏起来,取而代之,是一条清亮的小溪,小溪上游是一群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每一株都需要数人才能环抱的住。树下灌木丛生,给人一种颇为悠远古老的感觉。
突然,那个较小点的和尚一手拉了拉那个大点的和尚的衣角,一手指着那条小溪中游的一块巨大光滑的青石板上道:“智染师兄,那里好像趴着个人哎?”
那个一说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坏笑,年岁看起来较大的和尚听了之后,回答道:“是吗?爱染师弟。在哪儿里?我们过去看看。”又对后面一行人大喝道:“停下,原地休息一柱香时辰。”一行人停下,围着车队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形休息圈。虽是休息,但也不失一点谨慎与防范。
待俩人走近小溪中那块巨大光滑的青石板时,才发现那上面确确实实趴着一个人。只见那人一身破烂肮脏的衣服,一根暗淡无色而又光滑的根子紧握在手,身上多处是剧烈撞击过后的痕迹,己是昏迷不醒地趴在那里。
不用说,那昏迷不醒地趴在那里的人,正是从瀑布崖边上,一跃而下的徐久远。爱染和智染俩师兄弟走近徐久远,一人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鼻息,有的救,一人检查了徐久远身上的伤痕,发现并无致命之处,都是些碰撞的外伤。
两人合力把徐久远抬回了一行人的休息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伤药,为他敷了上去。又叫人砍了几根竹子,劈了数条竹条和修剪出两根光滑的竹杆,制成了一副简易的担架。将徐久远抬上去后,一行人护着车队又重新上路了。
三天后,徐久远终于从昏迷中慢慢苏醒过来。期间,对徐久远照顾最多的是那个最早发现他的那个小和尚爱染。也是从爱染小和尚口中得知,他们一行人是从天津出发要返回大总持寺的。至于,车队里运是什么?徐久远也是后来才知道:那里面是装的是京津一众信客募捐的善款,约有七、八千两银子多,外加许多募捐到的粮食。
一行人,日夜奔驰,马不停蹄,七天后,终于赶回了大总持寺。徐久远也是第一次见古代的寺庙(寺庙这种东西,在徐久远那个时代里,早己是销声匿迹,所以他第一次见到,还是大吃了一惊的。)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只见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数不尽的山峰,如笑如眠,带着紫色的暮霭,静躺在绿荫起伏的春野西边。
徐久远跟着爱染,进了寺中。一路走来,此时正直黄昏时分,整个大总持寺被一片金黄包裹,阳光洒过,仿若佛光照耀,金碧辉煌!整个画面恢弘大气又充满美的感受。
道路两旁几颗松树挺拔,苍翠依旧,随着清风飘过不知名小花的芳香。那里,一丛丛徐久远叫不出名字的花争奇斗艳。白花,黄花,红花,开了一大片。远远一望,宁静致远,与佛门是多么相得益彰的啊。
路上徐久远和爱染,碰到几个行色匆匆的小和尚,大概是害怕迟到被主持责罚,低着头跟着徐久远和爱染。他们一起来到了大总持寺的经堂,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徐久远一路东张西望,对这种新奇的景色好奇不己,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熟悉感,可脑海中怎么也不能对所见的景物产生共鸣。无奈,徐久远只好放弃这种想法,专心欣赏起这异时空的景色了。
来到经堂门口,众人的脚步轻缓,整理仪容,对着屋内一盘坐于地的老和尚躬身道:“师傅。”并不等老者答话,众人迅速找到位置,随同老和尚一起开始阿弥陀佛的做起晨课、敲起木鱼来。等到众人坐下后,徐久远在中间那唯一一个空余的蒲团上盘腿坐定,手敲木鱼,眼睛却滴溜溜的四处张望。
徐久远好奇的盯着老和尚细,但见其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脸色红润,白须飘飘间一派高人风范,好一个大德高僧。徐久远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又是一个德高望重、智深如海的老人。不可置免地,徐久远想起了他的导师,也是一个如眼前之人般的老人。
仿佛心有所感,老和尚突兀睁开双眼,对上了徐久远回思的眼睛。
咦?
正待说什么时,双眉紧锁,面上满是疑惑。不过一瞬间,老和尚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自然的点点头,可是一双利眼仍紧盯着徐久远。
徐久远被老和尚盯着头皮发麻,真是怪事,这老和尚有点邪乎,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面前,让徐久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不会吧,难道这老和尚真个是一得道高僧,像古书里记载的那样,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
要是今天之前有人给徐久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他一准儿给时空旅行局打电话让他们加强防范,不要一不注意把这种先知,放出来搅乱时空线!可是经历了诗人计划这件科幻至极的事,徐久远不确定了,这世间或许这种人也不一定,要不,他怎么会倒霉的出现在这里!
这老和尚不会识破出了我的真身,再给我来个清蒸红烧加爆炒之后,再深入了解我,切取我的记忆,然后搅乱时间线,窃取宇庙本源,成神成佛吧!阿弥陀佛,老和尚不会这么残忍吧?徐久远在一旁大开脑洞地想着。
徐久远在心里弱弱的问候老天,它不会让自己如此倒霉的,对吧?紧紧盯着老和尚的一举一动,万一这老和尚真个儿动起手来,就自己个儿现在这细胳膊细腿的还真不是他的对手。老和尚只要大声一呼“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出真身”,相信在座的各个小和尚必会群起呼应,将自己扁之、煎之、痛殴之。
“嗯,不错,不错!”
就在徐久远脑洞大开中思索着怎么从老和尚的必杀之局逃出生天的时候,突然听到老和尚的赞叹声,额,徐久远感到自己有点跟不上老和尚的节奏,完全弄不懂老和尚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出了哥们的不同凡响,想要自己麻痹大意然后再一举杀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么?古书诚不欺我也啊?
“这位施主,我观你六根清净,似乎斩断红尘,果然是慧根独具,与我佛有缘,不枉老衲天生福缘,为我佛门寻一衣钵传人。”
老和尚自得的昂起光溜溜的头,小胡子一颤一颤,脸上很是自得,让徐久远这种爱好和平的人,突然有种踹人的冲动。而老和尚的话,也提点了徐久远,让徐久远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他可是黑户,是偷渡来到这个时空的,而且定居时间只有一年。这一年这么过?难道当个流民,乞讨一年?这也太丢人了。倒不如,加入佛门,这样,也是有个身份,不算黑户了。
嘿嘿,那好,贫僧答应了。
徐久远脑子里诸多念想,一闪而过。最终敲定了一个念头,神清气爽地对老和尚说:“大师,小可愿意,只是。”
“只是何事?小施主?”老和尚老神在在地对徐久远说。
“只是,能不能让我带发修行,光头实在是非我所愿啊。”徐久远对着老和尚无奈地说道。
“可以,小事耳。今后你就在大总持寺带发修行。法号久染。”老和尚眼角浮起一丝微笑,对着众人宣布道。
“遵命,主持。”众人齐声回答道。之后,众人就继续诵经。旁边的爱染笑眯眯地对徐久远道:“久染师弟,跟师兄来吧。师兄带你去禅房。”徐久远看着爱染笑靥如花的样子,他不由自住地跟随爱染出了大殿,前往禅房那里去了。
不一会儿,爱染和徐久远就到达了徐久远所在的禅房。尔后,爱染又带着徐久远去了大总持寺的饭堂用了那里的素斋。爱染称他有事忙去了,便让徐久远独自一人在大总持寺逛逛。
徐久远看了看天色,己有些晚了。就独自回到了禅房,拿出了他随身携带的信息记录器。只见,上面写道:
佛,青藏,布达拉,仓央嘉措。
看着这几个词,徐久远深深地期许着未来的日子。毕竟,他曾是那么近地接近过死亡。
深沉的夜空透露着似有似无的光,像平静的深海不起半点波澜,银白色的月色眷恋星星的陪伴,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存,浮动的风带着月光的忧伤扑进夜空的怀抱,在这寂静中沉沦。
徐久远,转头,在这寂静中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