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待嫁姑娘“哭”，父母及兄弟姊妹以及亲朋好友亦有回唱。一首母亲回唱的歌：
成人要出嫁，妈妈嘱咐几句话：一要孝公婆，二要敬丈夫。三要妯娌多和睦，四要心细贤。茶饭要均匀，火烛要小心。炒菜要洁净，五要起得早。堂前把地扫，贵客来到家。装烟又递茶。六要学裁剪。免得求人不方便。切莫贪玩多，日后穷了靠哪个。
歌词就是母亲在女儿临行前点点滴滴的叮咛与嘱咐。
也有好友回唱的歌：“姊妹亲，姊妹亲，拣个石榴平半分，打开石榴十二格，隔三隔四不隔心。”
哭嫁之风现已在大多数地方消失。只在重庆的黔江、石柱、秀山和湖北的巴东、长阳等土家族人生活的地方，还可见到。
1995年2月
◎三峡奇石
也许三峡奇石是出于大自然的浪漫。
我认识三峡奇石，应该说是从瞿塘峡开始的。当我第一次面对断崖绝壁交错而成的夔门时，首先觉得世界上最美的是石头，而夔门则是世界上最壮美最奇特的石头。我想三峡的片片风景都是石头书写出来的吧，是奇石铸就了大三峡的风骨吧？
人们通常所说的三峡奇石是林林总总的河汊间那些可供人们把玩的小石头。那也是一个神奇的世界。
奇特的卵石、化石、玛瑙石……异彩纷呈，静静地躺在河床上。清清的水在精美的石头间轻轻地流淌。这是一个圆润细腻、光滑亮泽、色彩艳丽的奇石世界。随便拾起一颗，你就会觉得那是一个优美的故事，一首鲜活的小诗，一幅天然的图画。她们或者造型奇特，酷似人物形体，或者石上的纹路是一幅绝妙的构图，俨然群山、走兽……化石则是另一番景象：震旦角石，似火箭，如宝塔，化石鱼更是刺鳞毕现，生动地活着……面对这些美丽传神的化石的时候，人会感到一种万古洪荒前的生命的跃动……
奇石的故事也是美丽的。我去三峡，也捡奇石的故事。夔门，是大禹治水撬开的门缝，神女峰是仙女瑶姬的化身，兵书宝剑乃诸葛武侯所悬……而卵石呢？在香溪，传说卵石中的一种五色石是王昭君遗失的珠珥，受日月之精华，年深日久孕化而成……人说这色彩斑斓的卵石是因了岁月的敲击，风雨雷电的锤炼，江水的摩挲，也许并不尽然，是什么，是大自然的想象，或者梦幻？！
三峡人自然是情钟奇石。刻石、觅石、藏石、赏石、玩石，或以奇石制作工艺品……都十分投入，也十分古老了。听奉节人讲正月初七人日踏碛的故事吧，这天，男女老少拥到江边，登上碛坝，欢歌狂舞，妇女们在碛上挑拣的石子，用五彩丝线穿并在一起，系于钗头，用来兴吉避邪。奇石是三峡人的吉祥物吗？
我到白帝城，到小三峡，到屈原祠的时候，看到人们把三峡奇石亮亮堂堂推到四海宾客面前了。浣衣少女在竹篮里、瓷盆里摆着颗颗透亮的卵石，浸在清清的流水里，一边捣衣，一边让游客挑选。也有人把石子捡回来，三两颗做一只帆船，十几颗做一个三峡工程模型或一个三峡风景点的造型，这就成了游人抢手的游三峡的极好的纪念品，三峡人就这样享受着奇石呢！
三峡更有一批奇石收藏家，把生命和热情沉浸在奇石世界里。被誉为“奇石富翁”的姜祚正老先生，收藏三峡石两万多枚，在屈原故里秭归办起三峡奇石馆。当我走进这个三峡奇石王国的时候，我真被这石头世界里的奇妙陶醉了。雅石、供石、趣石、文字石、象形石……无所不备，无奇不有。那“十二生肖图”、“屈子行吟图”等象形石，顿叫人从她惟妙惟肖的构图中领悟到一片盎然的诗意。姜先生的奇石作为艺术的使者曾先后应邀抵港、京、沪等地巡展，中央电视台也在“中国一绝”专栏里向世界展示了三峡奇石的精彩绝妙。姜先生向我介绍说，他办三峡奇石馆，就是要开辟一个窗口，叫世界从此窥见三峡奇石艺术，让更多的人领略到三峡奇石之美。
三峡人之于三峡奇石，是怎样的情怀呢？
石头无语，却能告诉人们许多许多，千万人面对同一颗三峡奇石，看到同一景象，却是千万种境界，那是多么丰富的内涵呢！
三峡奇石馆里，有一条化石鱼，姜先生为之题诗曰：“久在江河湖海游，累遭渔子下金钩，只因拒食香甜饵，保得斯身万古留。”这是多么深刻的人生感喟啊！三峡的藏石者每觅得一石，必赋一诗，玩石，赋诗，便成了一种人生境界。
三峡奇石是自然的杰作。有人说，石是无声的诗，不朽的画，是坚强的象征，无欲的典范，因而三峡奇石总令人格外青睐。看神女峰那样平静地的攫住每一个游人的凝眸，看江滩上一群群觅石者俯首的身影，你就相信三峡奇石对世界是怎样的诱惑。也许，游客就从这精妙的奇石世界里找到人存在于心中那一片朦胧的人生景象吧！
自然的魅力是无法抗拒的。
1996年1月
◎诗中西陵
三峡，很多人首先是从三峡诗中认识的。譬如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早发白帝城》），牙牙学语的孩童，几乎都把这首诗作为说话的最早教程。
三峡是一条诗的河流。西陵峡是长江三峡中最长的峡，最险的峡，也是从东进入三峡的第一个峡。西陵峡中灯影峡、黄牛峡、空舲峡、兵书宝剑峡自然景观瑰丽险峻，更兼屈原、昭君故里位于其间，因此，诗人们进入西陵，总是激情澎湃，诗情大发。
绝壁耸万仞，长波射千里。
盘薄荆之门，滔滔南国纪
……
自古天地辟，流为峡中水。
行旅相赠言，风烟无极矣。
及余践斯地，瑰奇信为美。
江山若有灵，千载伸知已。
这是“初唐四杰”之一杨炯的一首题为《西陵峡》诗中的句子。诗人从大处着眼，描绘了西陵峡的磅礴险峻，诗中透出了一种阳刚和豪放之美。
其实，写西陵峡之美更早的要算晋人袁山松。“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峡口，一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嶂，非日中午夜，不见日月。绝壁或千丈许，其石彩色形容，多所类象。林木高茂，略尽冬春。猿鸣至清，山谷传响，泠泠不绝。所谓三峡，此其一也。尝闻峡中水疾，书记及口传悉以临惧相戒，曾无称有山水之美也。及余来践跻此境，既至欣然，始信之耳闻不如亲见矣。其叠崿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仰瞩俯映，弥习弥佳。流连信宿，不觉忘返。目所履历，未尝有也。既自欣得奇观，山水有灵，亦当惊知已于千古矣。”
袁崧，字山松，晋安帝时人，曾为宜都太守，著有《宜都记》一书。这段文字，有可能是写西陵峡之美之始。虽形式上不是诗，却有着诗的意境和美感。
西陵峡之美是磅礴之美，是险峻之美。“黄牛来势泻巴川，叠日孤舟逐峡前。雷电夜惊猿落树，波涛愁恐客离船。”（唐张蠙《黄牛峡》）；“峡急两岸绝，泉声流向东。树高难上日，云厚不欹风。暗窦滴残乳，危峦切太空。”（清鲍桂星《峡口》）；“大船侧舵推官漕，小船直上龙门高。十丈悬流万堆雪，惊天如看广陵潮。”（清张问陶《下新滩》）。这就是诗人们生活的那个年代的西陵景象。它绝壁高耸，江流澎湃，大气磅礴，雄浑壮阔。
西陵峡中，空舲峡以“险”驰名。民谣唱道：青滩泄滩不是滩，空舲才是鬼门关。空舲滩一带的峡谷就是空舲峡。
空舲峡两岸绝崖壁立，江流湍急，木船时代，船上行困难，必须将船上所载之物悉数搬下来，空其“舲”，然后得过。因而这一带就被叫作空舲滩，空舲峡。
昔日的空舲峡，江流逼仄曲折，两岸断壁高耸，因此，它既险，且美。因而历代诗人咏空舲峡的诗作也不少。这些诗作，写出了不同季节不同时刻空舲峡的美，以及诗人自己独特的审美感受。
中唐诗人李涉有《竹枝词》四首写三峡，其中一首写空舲峡。
十二峰头月欲低，空滩上子规啼。
孤舟一夜东归客，泣向东风忆建溪。
李涉诗中的子规，指的是一种叫做杜鹃的鸟，子规啼血是一个悲伤而凄美的意象。建溪在福建闽江上游，滩险水急。诗人在这里说“忆建溪”，有一种把空舲之险和建溪之险相比的意思。
另一首是清代诗人刘肇绅有一首名为《入空舲峡》的诗：
峭壁千寻并，群峰一线开。
江声呼岸走，山影压船来。
刘诗给我们描绘了一幅高峡行船图。千丈的高峰像墙壁一样并排而立，中间只裂开一条线的缝隙，湍急的江水像裹挟着江岸一起奔流直下，险峻的悬崖好像向过往的船只倾压了下来。这是多么惊险的三峡之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