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理毕程,我撇开他们三人,从旅馆出来才觉得没吃早饭肚子饿得慌,我上街进了一家街头饭店,早饭和中饭一起吃了。
当我再回旅馆时,里面已经静悄悄的。我估计申副总和任吉岗他们是上毕程家吃午饭去了。毕程和他家人也真没人上旅馆叫我去吃午饭。我知道,我和毕程的关系已经到此差不多了,我心里隐隐感到毕程会突然翻脸不认人,一方面是这批咸鸭蛋合同已经签下,他手里已攥着双方五十六万元的支票押金,他可以稳坐钓鱼台了:另一方面,他拉下脸,是要割走我的“稻尾”。最起码,是少我一个人,他能从中多分几个钱。再说,我的猴已牵成,我在他心中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窝着一肚子气躺在床上抽闷烟。想起这次的苏北之行和这几天所经历的事,我想起了那句“狡兔死,走狗烹”心里就更觉愤愤不平。但我不甘愿就这样被毕程割去“稻尾”甩掉。这可是我十来天付出的心血,而且我还为之投进资金。我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世上哪有像我这样既做冤大头又当二百五的。我不能没赚到一分钱还丢下五千无钱就灰溜溜走人。眼下,我唯一的办法是继续住在这里静观其变。我想到自己只有使出坏招:这笔生意我赚不到钱,但谁也别想赚到一分钱!就是说,我要让它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我还不想向我的老同学宋功告诉我在这里所受到的不公平和遭遇,我不愿把这里的坏消息传递给宋功。如果我一传递给宋功,宋功一定会转告给他舅舅,那只秃鹰的洪总裁说不准会发怒召回申副总三人。这笔眼看就要到手的生意就会到此黄掉,这样一切就将结束。我相信以我个人的智慧,我完全有能力来对付毕程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然,我还对他们心存幻想,或者说抱有一种峰回路转的希望。
我在思索着下一步我该使出什么样的坏招。这时,邢守民走进我的客房,说,你中饭怎不到毕程家吃呢?我说,他已经撵我走,我还有那种脸皮上他家吃饭?我早就上街吃街饭了,以后一直到我离开这里,我都会一直去吃街饭。我说,邢守民,这次上苏北来是因为你和我结伴才上毕程家来的。你等下回毕家,请你转告毕程,他想割走我的稻尾,他看错人了,我绝对没有便宜货让他捡,他连一根稻草也割不到,不信,让他等着瞧。
他和你的事,毕程都跟我说了。我也没想会是这样的结果。邢守民说,你还是忍让一下吧,我们毕竟是出门在外的人。
正因为是出门在外,我才更无所顾忌。我说,你想一个一无所有的,光脚走路的还怕穿着草鞋的?
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看在我们是多年交情的老朋友的份上,你就在这里多等几天,看看这个生意还会有什新的转机。邢守民挨到我床头对我说,至于我,等下我就要离开新桥了,我现在是来和你辞行的。
我从床上爬起,盯着邢守民,说,你想溜之大吉?
不是的。反正在新桥这里已没有货,我想到临泽湖看看。毕程说过,他已派他儿子去了那里重新组织货源。这儿就留下你、任吉岗和我小姨子三个人。我去了临泽湖,那边如果有好消息,我会立即打电话给你。邢守民上前拉住我的手,久久不放,有种生离死别的意味在里面。我双手木木的,毫无知觉。我说,你去那儿看看,也好。我就暂时多呆在这里几天,等你的好消息。
囿于我和毕程闹僵的关系,我没有去毕家送邢守民。这位我的老乡加老兄当真就这样地走了,去到一个比这儿更让我陌生的临泽湖,就为这六十万万斤该死的咸鸭蛋的货源去碰碰运气。但是,此时的我心静如水。
我开始恢复了以前的那颗平常心了。俗话说得好:钱找人,人发财,人找钱,人发狂。邢守民这一走,是否会给这个生意带来好运,我说不上。但邢守民走后,一连几天直到最后情形发生逆转,我都没收到此君的电话,我几次把手机打过去他都关机。此君一走,大有黄鹤一去不复返之势。为什么呢?我陷入深深的不解和困惑。
第二天上午天上下起大雨,任吉岗和黄桂丽上毕程家吃完早饭后,只有任吉岗一人回了旅馆。任吉岗走进我的客房先问我吃了早饭了吗,我说,我早已吃过了。他说,雨下这么大,你也上街吃去了?我说,我撑着伞去的。他说,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其实你昨天根本没必要和毕程当场闹翻了脸,你们一个是主人,一个是客人,双方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都好没面子。
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他做得太过分了,他是主人,我是客人,客人被主人撵了,你说,这事换作是发生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吗?
你这话有道理但也有没道理的地方。任吉岗说,邢守民也是看到你们闹成这个样子,觉得脸上无光才说要去临泽湖看有没有新的货源。邢守民毕竟是毕程多年的好朋友,以前毕程去我们青佛县做水产货生意,多半时间是住在邢守民家里的,你又是邢守民带过来的朋友,邢守民能说谁的不是呢。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把话题转对申副总三人。我说,今早我起床到现在好像都没听到他们客房有声音,他们是不是也去了毕家吃早饭了?
我没见到。任吉岗说,他们大概是比我和黄桂丽起得早,先吃过了吧。他们才不会像你撑着伞去吃街饭。怎么?你没见到他们回旅馆,我以为他们回客房了呢!
我没见到他们回来。我说,反正我起床到现在都没见到他们三个人的身影。
不见他们?他们不至于跑了吧?任吉岗指着他们晾在走廊上的衣服说,他们的钱可是押在毕程手上,就是变成蚊子也飞不走呀。他们可能是结伴上街玩去了。
我说,外面下这样大的雨,他们不可能上街玩去。说实话,不见他们三个客主,我心里是有些慌的。我最担心和惧怕的是,他们在这节骨眼上会突然溜掉,或躲到什么地方藏起来,让我找不到他们。邢守民走掉后,我唯一能牵制住毕程和这个生意的就只有侨港这三个客商了。一旦他们溜走了,不要说生意泡汤,像毕程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家伙,还会找我要人,或者把全部责任推到我这个第一牵猴人的身上。那时,我这个王八角色虽没钱赔偿他们,但跑都跑不脱,那时,我真的哭都来不及。
我嘴上虽和任吉岗说着,其实我如坐针毡。我对任吉岗说,不行,我必须去找申副总他们。
任吉岗拦住我说,你不必去找呀,你这是多此一举。我说了,我们揪住他们的牛鼻子,他们怎么会跑呢。我现在正巴不得他们跑掉哩。这样,我们就可坐地分赃他们那二十八万啦。
我说,你不要想得那么美,他们真跑了,还不会一个电话通知银行,说那二十八万元的支票是不小心遗失,来个声明作废?
我说呀,许老弟,你别的多好,就是这点疑神疑鬼不好。男子汉大丈夫,遇事、临阵要坚定不移,既然船已开到江心了,哪怕它风浪有多大,人都要无惧无畏往前冲。再说了,他们这个生意不做当真跑了,你不是去过他们公司,知道他们的住所,到时回家去我陪着你去找他们索赔,看他们身上有几张皮,我帮你一齐剥他们。任吉岗饶有自信地说着,叫我真的不要去找他们。我说,如果到了我们去他们公司索赔的地步,那就麻烦了,现今的人翻脸不认人,你有理说不清。我没听任吉岗的阻拦,甩开身走出旅馆,径直往毕程家去。
到了毕家一看,不仅不见申副总他们,也不见毕程。我到后院看,毕程的老婆崔爱英正在剖一条鱼,她见到我板着一张脸没和我打招呼。原先她这张好看的脸由于板着怒气,其实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了。但我还是开口问她:毕程呢?怎么连申副总他们也不见了?
你找毕程?崔爱英冷冷地反问我,毕程哪里去难道还要向你请假?申副总他们是和你住在一起,由你负责看守,他们哪去了应该是我们问你才对。你问我,我问谁呀?……
崔爱英给我当头一棒,我哑在那里像条一落魄狗从毕家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