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卢万原办了福利厂后,家里整天门庭若市,沸沸腾腾。小城中那些三教九流一时都到卢家走动。在这众多的交往者中,有一个操北方口音的老妇人颇引起人们的注目。这个老妇人姓江,大家称她老江嫂。老江嫂的丈夫在文革后期也因判刑和卢万原在同一个劳改队。老丈夫释放回来后不久患肺气肿去世,留下老江嫂和两个女儿。老江嫂住在县公路局,常带她两个女儿上卢家来玩。两个女儿大的二十,小的十八。都长得楚楚动人。尤其是小女江琛比大女江谊还要美貌。江琛留两条乌黑油亮的小辫子,身腰苗条标致,风姿绰约,煞是迷人。老江嫂因丈夫生前与卢万原有那层交谊,现在看卢万原开始发迹,比以前走得更勤了。她叫两个女儿拜卢万原的妻子苏冰茹做干娘,经常在卢家吃住,整天把苏冰茹干娘长干娘短叫个不停,亲如一家。有这两朵花一样的姑娘在卢家晃,丁鱼往卢家也跑得更勤了。这时的丁鱼已掉转船头,不再追卢万原的女儿而转向追老江嫂两女。丁鱼追求的目标并没最终确定,他是抱着能追到谁就算谁的思想,丁鱼经常是俩姊妹同时厮守,大有见着萝卜就是菜的气势。那些日子丁鱼整日魂不守舍,他干脆不去机修厂上班,围着俩姊妹左右转。那种走火入魔的痴迷状态连卢家人都看不下去,也引起上卢家来的访客议论纷纷。而丁鱼全然不顾这种议论,他已喝下了迷魂汤。齐铁齿也听见这种风传,便向常到齐铁齿这里来的卢万原探听虚实。卢万原对齐铁齿毫无隐瞒,如实相告。齐铁齿说,这下丁鱼可要毁了。卢万原说,年轻人见到漂亮女人走火入入魔,这也难怪。卢万原那时已是齐铁齿家的常客,我在齐家就遇上过卢万原好几回。所以,我对齐铁齿反映我的老邻居丁鱼正坠入江家二女的情网深信不疑。

为此事,我还特地问过丁鱼。丁鱼也承认:“齐老头说的没错,但老头子只知道我追姓江女的一半,还有另外一半老头肯定一无所知。”

我好奇地问:“还有哪一半?说来让我听听。”

丁鱼“嘿嘿”诡笑了一下,转动着眼珠向我道出了卢家一段鲜为人知的隐情。

有一次老江嫂北方老家有事,她独自回去,把两女留在卢万原家。丁鱼认为天赐良机给他,加紧了对她们的攻势。那是初冬的一个夜晚,丁鱼像往常那样上卢家。但原来两女厮守闲聊的那间房子里却不见小女江琛,只有大女江谊一个人坐在屋里织一件羊毛衣。丁鱼问大女:“你小妹呢?”江谊答:“刚才还跟我在一起,多半是跑出去遛弯儿了。”想了想又说,“也可能是跟我干娘回房睡觉去了。”丁鱼觉得有点蹊跷,因为以往她们都要十一点才会睡觉。而且以前她们是两姊妹同睡一床。可老江嫂回去后没几天小女江琛就和冰茹睡到一床去了。丁鱼虽然心里犯着疑惑,但他那见着女人双膝就会发软的本性,使他像上了胶似的就往江谊坐的沙发上沾,跟江谊套近乎。不过丁鱼对付女孩子确实是没有技巧,尤其是还少有遇上这样孤男寡女在一个房间的,丁鱼心里有些紧张和情绪不自在,这时反而语塞,但直接又告诉他,这是难得的机会,再不抓住,也许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下个店了。丁鱼二话没说,便对江谊动起手脚。江谊却没吱声,只是用手轻轻拨开丁鱼在她身上一阵乱摸的手。见她没推脱,丁鱼的心一时就大了起来。江谊哧哧地笑,一个劲笑他鲁莽,并提醒丁鱼,“这是在人家的家里,我是个客人,你别这样。”丁鱼对江谊说,“我一点也不怕,这儿就像是我的家,你不要惊慌。”说罢,动起粗手就去脱江谊的外衣,江谊只顾挣扎,想挣脱出丁鱼。但最后还是被丁鱼脱去了长衣长裤,丁鱼猴急地把已半裸着身子的江谊拥抱上床,江谊见事已至此便由他颠狂……

事毕,令丁鱼不解的是,他不见二十岁的江谊有那种言传中的“落红”,他怀疑江谊不是处女。这是他颠狂后才感觉到的。就在这时,卢万原夫妇却来敲门了,丁鱼虽然不慌,可江谊却在被窝里惊缩成一团。外面的叫门声在加重,丁鱼只好去开门。卢万原夫妇进来见到屋内一片狼藉,冰茹对丁鱼喝道:“哟,丁鱼,你哪能在我家里做出这样的事来?老江嫂回来,我怎么向她交代?人家可是外省人,她把女儿交代我,你却向人家非礼?!”苏冰茹从被窝里拉出江谊,江谊羞愧满脸,然后在苏冰茹怀里呜呜恸哭,一副无比痛苦和委屈的样子。“干娘啊,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已压在我身上了,强行破了我的身子了!……”苏冰茹对江谊抚爱了一番,变起脸指责丁鱼:“你这人太不成体统了。平时看你还像个人,你原来猪狗不如。人家母亲不在,你欺负、糟蹋了她。你这不是明显让我们对不住人,让我们家难堪吗?”丁鱼脸一阵红一阵白,说,“这有什么?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两厢情愿玩一下,能坏到哪里去,大不了我娶个没带红的妻子,算了。”见丁鱼一副无所谓的样式,又说出这样的话,江谊哭得更凶了:“丁鱼,这话可是你说的。这是在晚间,是你硬闯进来强我,不是我自愿跟你的,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胡扯这些。那我就上派出所报案——”江谊已穿好衣服,起身走出门去。丁鱼见卢万原夫妇没有阻挡江谊,这时才惊吓着朝卢万原双膝跪了下去:“求你们快去把她拉回来,千万别让她去派出所,她一旦报案,我一切就都完了……”苏冰茹还是没有想出去追赶江谊。这时倒是卢万原对苏冰茹出声了,“你快去把她拉回来,真要让她去了派出所才好看是不是?不管怎么说丁鱼也是我们家的患难之交。真要让江谊告他是‘强奸犯’,那时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苏冰茹这才大步追了出去,把江谊截回卢家。丁鱼头额像捣蒜,身子像筛糠地跪在地上。卢万原夫妇上前拖起丁鱼,指着江谊对丁鱼说,“看在我们都是老朋友的面子上,我们可以为此事保守秘密,江谊,你就原谅丁鱼一回吧。”江谊抹干泪水,点点头表示同意。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令丁鱼高兴的是,那晚他就由江谊陪着,睡在卢家那独间的床上,尽情地欢娱了一夜。此后又连续和江谊睡了几晚,直至老江嫂从北方回来。不过,丁鱼在享受美女江谊的同时,还发现另一个秘密:小女江琛和冰茹睡在一床,到了半夜,冰茹就会悄悄退出,然后让丈夫卢万原进去,把少女江琛给卢万原享用。丁鱼说,难怪江琛那一段时间一直脸黄肌瘦,人整个变形,见他就躲,不敢让他靠近,像一只惊弓之鸟。第二年,老江嫂不在卢家住了,江琛的脸色才逐渐红润起来。后来,有人传说,苏冰茹是由于自己年近半百,她本来又不美貌,在夫妻生活这方面根本难于满足卢万原的欲望,她才出此计策。卢万原老牛吃嫩草也有他的一套说词,他说:前半生太苦,人未老先衰,现在“取阴补阳”调养调养身体,以补前半生的亏缺。人就会变得年轻。据说,那几年苏冰茹用这种结拜“干娘”的形式,至少有十几位像江谊和江琛姊妹这样的少女到卢家供丈夫卢万原“取阴补阳”。

我这位老邻居就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发现了卢万原“取阴补阳”的秘密。但因为他已先被卢万原夫妇抓住了把柄,封住了口,上了他们的圈套。就是说,丁鱼自己屁股先夹了屎,他已经失去了话语权,只能听任卢万原的摆布和玩捏了。

当丁鱼发现了江家姊妹的秘密后,他肯定不会娶江谊。不过丁鱼骨子里毕竟是个有吃就好,无吃糟糕的好色鬼,他还是和江谊玩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老江嫂离开青佛城,回了北方老家,丁鱼和江谊的事才宣告结束。但丁鱼在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要冤,因为他明知江谊已被卢万原先“取阴补阳”过,而且这个人还曾是他在落魄时鼎力帮助过的卢万原,他得到的不仅是卢万原吃剩的二手货,还被卢万原套上了一个紧箍咒,自己因为有案在身,心有余惧,和卢万原共事遇事总有许多顾虑,直到卢万原对他的热情减退,丁鱼才知道自己上了卢万原的大当。这时卢万原创办福利厂事业如日中天,赚了大钱,却没让其分享,甚至连“银锈”都没沾上一丝一毫。只是偶尔请他喝喝酒,还有就是把江谊这块他啃过的骨头扔给了他,算是对丁鱼当初在卢万原最落魄的时候为其奔波、跑腿,立下的汗马功劳的一种补偿了。丁鱼被耍和被甩,看是有点冤了,可谁叫他贪图女色,丁鱼当然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半年后,卢万原的福利厂已是一个拥有四百多万资产的工厂。钉出来的木箱产品没有积压,没有库存,供不应求,十分的畅销。这些残疾工人有活干有饭吃,工资有时比那些健全人的工厂还高。卢万原为了扩大生产,又连续招了三批工人。这时新招工的已不再局限于残疾人了,而是扩招到城镇居民的健全人,只要愿意来福利厂的人卢万原都向他们敞开大门。到那年年底,福利厂的员工已有一百多人。中国人历来以“成者为王败者寇”来论英雄,如此业绩,卢万原在青佛城人的眼里自然是个有魄力的能人,是个成功者,再次名声大噪。这时,善变的卢万原从福利厂挑出几个得力的、忠诚于他的骨干,开始筹建另一个福利木制厂,新厂址就选在了“沟外坪”这块地皮。卢万原也不管厂房的地皮能否获批,他先通过镇书记和镇长开出用地证明,先行在这里搭起临时帐篷,再运来木板搭起厂房,搬来一些制材机械并不生产,放在这里。意在先占有地盘,让他在此建厂的事情变为既定事实,然后再递上用地申请。这样他就不怕镇“地管办”的齐铁齿批不批给他地皮,也不怕齐铁齿咬硬了。后来他先占用的三千平米地皮最终还是在第一批批了下来。

此时,卢万原却突然又启用了“丁鬼脑”。丁鱼这时已找了个城郊姑娘结了婚。丁鱼在追江家两女失败后很是懊恼了一段时辰。江家两姊妹与丁鱼折腾无果后,卢万原家倒是被城东派出所在深更半夜查了几次户口。据说是丁鱼暗地使人叫派出所去查的。虽然派出所没查出江家两女和卢万原睡在一起,但仍使卢万原很是惊惶失措。卢万原很快为大女江琛介绍了一个在县计委工作的科员。而小女江谊则跟随母亲老江嫂回到北方老家。这段奇异横生的、谁也说不清的孽缘总算这样画上了句号。

丁鱼因有如此的交集,心存内疚,自觉没趣,结婚后有相当一段时间没上卢家去。这时丁鱼那个笨蛋的机械厂因严重亏损最终倒闭,厂里的工人只能自谋出路。为生存计,丁鱼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卢万原。卢万原这次倒是显出格外的宽宏大量和厚道,也不计有过节和前嫌。当然他也初尝到这个“丁鬼脑”的厉害,知道“丁鬼脑”是个得罪不起的货。卢万原答应他说,“你来吧,只要不嫌我是小厂,你来会大材小用,我让你专门管新办厂的厂务。我这边正需要一个像你这样能用脑的人,我给你一个业务科长当,每月开给你二百八十元的工资,你不会嫌太少吧……”丁鱼大咧着口,这个工资已经比他在机械厂的工资高很多,丁鱼什么话也说不出,心里只有感激的份。丁鱼就这样在卢万原的新厂当业务科长。当然这个科长是不列等的,纯属是卢万原愿给谁当就给谁当随意敕封的。

卢万原会给丁鱼这等好处,他是想那五千平米的地皮能再批给他新建的福利木材厂。丁鱼进他的厂,他交给丁鱼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攻下管镇土管办批地皮的齐铁齿这道难关。三条蛇及全青佛城的人都知道齐铁齿是根难啃的骨头,谁都不愿亲自出马去看齐铁齿的脸色。但谁想得到五千平米的地皮,都只有先得到齐铁齿的青睐。否则一切免谈。卢万原一边叫财会发给丁鱼当月的工资,一边郑重其事地向他交代:“你要不择手段,开动你‘丁鬼脑’惯有的智谋,给我紧紧咬住齐老头子不放。该花钱你就给我花,我一律给你全报全销,为这块地皮,我授你全权,一句话,是让齐老头子把地皮批给我们!……”

被重新启用并授予重任的丁鱼。那天打电话要我和他在“沟外坪”见面。见面后丁鱼拥住我的双肩,指着那已被木板圈隔起来一爿临时厂房说,“我这次等于是卢万原出钱雇来的公关专家。我以后的任务就是整天密切关注这五千平米地皮的动态。另外,就是要在齐铁齿左右走动,跟他处好关系,你可要经常陪我上齐家,在老头子面前多说好话。”我说,“这不成问题。齐铁齿对我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为了你丁鱼,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卢万原这次会器重我,还不是当今地皮寸土寸金。而三蛇又都纠结在这里寸土必争。”丁鱼满腹感慨地对我说,“其实我对三蛇的人缘,是倾向凌火际的。凌火际虽然是个‘土人打直拳’但他这人不会耍阴谋诡计,他的建筑公司真的是靠实力干起来的。凌火际原先也暗中叫我为他跑这块地皮的,可现在我吃了卢万原的‘俸禄’,只能维护卢万原的利益,反而要跟凌火际成为死对头,我心里老觉得对不起凌火际。”

我说,“丁鱼,别人不理解你,我还不理解你——你是个‘有利就好,无利糟糕’的鬼东西。你对我说实话,你有没有拿凌火际什么跑腿费?”

“拿跑腿费没有,但喝过他请的几顿酒,他送我两条毛毯,我都收了。”丁鱼如实说,“他说我结婚那时他不知道,是补送我的结婚礼物。”

“单纯是这样,那没关系。只要你没承诺要为他办事,才收他的礼物。你心里就没欠他的债。”我说,“至于他是以补送你婚礼,是属礼尚往来,这很正常,以后他儿子结婚你再把礼送还人家。不过,不是我批评你,你这个人变得很快,说变就变,半夜姓鸡,半夜姓鸭。”

丁鱼呵呵一笑,说,“没办法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根本没想到我原先那个破厂,说倒闭就倒闭。我得另找出路。再说,我来找卢万原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卢万原却这么爽快就答应我上他这里来,还委我于重任,我当然只能顺水推舟接受了。”

这个丁鬼脑!明明是自己来求卢万原,却反说好像是卢万原有求于他的。

我说:“你有把握帮卢万原再弄到这块地皮吗?”

“试着看吧。”丁鱼说,“这块地皮刚划给城东镇不久。可在当天宣布就马上有四十多个机关要求申请购建宿舍楼房。最后镇政府决定给镇办企业用来扩建厂房,发展生产,仍然有十多家工厂来此角逐,争夺相当激烈。但在前几天角逐到最后,就只剩下资金和实力旗鼓相当的凌火际、伍庭寿和卢万原这三条蛇了。”

“凌火际和伍庭寿他们都申请做啥用?”

“凌火际是要扩建建筑公司厂房;伍庭寿要建餐饮公司的停车场兼旅馆和饭店。他们在镇里都有很硬的后台,又都有钱买得起,又都是在县城叫得响当当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挤掉对方。现在真正能独占花魁的,就看谁能得到齐铁齿的青睐和疼爱,谁就能稳操胜券,得到这块地皮。我从今天开始,就专门往齐老头子那儿跑,摸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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