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拉问道:“这是怎么啦?”

曼格拉:“还不是命中注定的!”

西德拉:“苏勒西先生说了什么吗?”

曼格拉:“就是嘴里不说什么,心里的话也是瞒不过人的。”

西德拉:“哟,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痛苦到了极点时就无所谓难为情了。曼格拉说:“如果我愿意,我也可以呆下去,也可以在那个家里过日子。可是,没有爱情的地方,没有人理和没有体面的地方,我现在是再也不能呆了。”

西德拉:“你的娘家在哪里?”

曼格拉:“我有什么脸回娘家呢?”

西德拉:“那你又到什么地方去呢?”

曼格拉:“我要到老天爷的公堂上去,我要问老天爷,他为什么没有把姿色给我,为什么让我长成这一副丑样子。妹妹:对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缺乏姿色更为不幸的事了。大约前生是女妖,这一生才成为丑妇。有姿色才能得到爱情,再也没有比爱情更难得的东西了。”

说完曼格拉站起身来走了,西德拉没有挽留她。西德拉想:拿什么招待她呢?今天家里连生火的可能也没有啊!

曼格拉走后,西德拉独自坐着思索了好久;我是多么不幸!这个可怜的妇女,由于得不到爱情,放弃了没有爱情的生活,而我却把爱情一脚踢开了。她哪儿又缺首饰呢?难道那全部镶了宝石的首饰能够使她幸福吗?她已经把它们抛弃了,而我却为了它们而失去了一切。啊,不知道我的人现在在哪儿,又是怎么一个样子。

不知有多少次她曾责备过自己那种对首饰的贪求。今天看到曼格拉的情形,她厌恶首饰了。

威姆尔离家已经两年,西德拉心里对他产生了种种担心。

白天和黑夜,她的心里都燃烧着悔恨和焦急的火焰。

农村里地主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是靠威胁、恐吓、诱骗来完成的。威姆尔·辛赫的农活靠农民无偿的劳动。他出走之后,他的田地都荒芜了,找不到耕种的人。就是对分收成也没有人愿意,因为担心如果威姆尔中途一旦回来,可能拒绝分成的条件。西德拉收不到地租,她只得向高利贷者借钱应付。第二年又是这种情况,这一次高利贷不肯借钱了,于是西德拉只得拿出自己的一点首饰来。第三年年终的时候,家里所有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他们开始饿肚子了。婆婆、一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和她自己,四个人的生活开支,加上还经常有亲戚来。此外,还有一个困难:西德拉的娘家发生了一件刑事案子,父亲和大哥都被卷进去了。于是,她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母亲,四口人又来到她的家里。生活的车轮原来滚动就很艰难,如今更是陷进地里去了。

每天从大清早起,纠纷就开始了,婆婆对母亲、小叔子和弟弟,都扭在一起。有时由于没有粮食而不能做饭,有时做了饭由于争吵也吃不成。几个孩子跑到人家的地里偷吃甘蔗和豌豆,婆婆走到人家家里哭诉自己的苦楚,抱怨家里没有男子,媳妇娘家的人主宰一切,每次争吵总是他们占上风。当西德拉好歹弄到了小麦,谁去磨成面呢?西德拉的母亲说:我不是呆在这里一辈子,难道该由我来磨吗?婆婆说,你娘吃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磨面为什么就像要命似的呢?不得已,西德拉只好独自磨面。吃饭的时候就闹成了一团,使得西德拉这个端饭的人很为难,她有时跪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有时跪倒在婆婆面前,但是两个人都责备她。母亲说,你把我们接了来,出了我们的丑。婆婆说,你给我找来了一个死对头,现在给我说好话来了?在这激烈的冲突中,西德拉忘记了丈夫远行的痛苦。一切不祥的猜疑都在这种冲突中平息了,现在只是担心如何才能从这种冲突中解脱出来。母亲和婆婆,除了阎王那里之外是没有任何出处的,但是阎王看来还不太热心接待他们。西德拉想了许多办法,但是她像一个走了一整天还仍然在自己大门口原地踏步的旅客。她的思考力已经停滞了,她向周围打量,看哪儿有庇护他们的地方,但是哪儿也没有看到。

有一天西德拉带着这种失望的情绪站在大门口。人们在困难的时候,在心情不宁或等待什么的时候,他们和大门就有了感情。突然她看见苏勒西先生骑马走过,苏勒西先生用眼睛看她,四只眼睛碰在一起了。她不好意思地后退了,关了门,苏勒西向前走了。西德拉感到遗憾的是被他看见了,她的纱丽很破,到处是补丁,他看了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苏勒西先生从村子里的人口中听到威姆尔·辛赫家里生活困难的消息,他想暗暗地给他们一些帮助,但是看到西德拉后,一种不好意思的心情使他在西德拉家门前一刻也不敢停留。今天是曼格拉出走三个月后他第一次从家里出来,这三个月里由于羞愧他在外边坐也不坐了。

毫无疑问,苏勒西先生心里一直在欣赏着西德拉的美貌。曼格拉走后他心里有一个奇怪的邪念在积极活动;难道不能通过某种办法占有她吗?威姆尔早就不知下落,很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他的理智一直压抑着这个邪念。听到西德拉受苦的事实以后,想帮助她又有些害怕,谁知道,情欲也许就是以这为借口想来破坏我的理智和思想。最后,欲望诱惑了他,他来到西德拉家里来看望他们了。他内心这样辩解,一个妇女处于危难的时候,而我对她却不闻不问,这是多么有愧于良心啊!但是从西德拉家回来,理智和判断力所剩无几了,他的船已经在迷恋和情欲的无边大海中起伏着。

啊!多么迷人的姿色!多么绝顶的美貌!

一时他像掉了魂那样自言自语:我要把这个身子和这颗心献给她,人们要讥笑就让他们讥笑吧,说是罪过就让他们说去吧,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能使自己失掉这种非凡的乐趣。她不会回避我,我要从我胸膛里掏出我的心放在她脚前。威姆尔呢?看来他已经死了,没有死,也会死的。什么叫罪恶?没有的事……她的眼睛脉脉含情,多么温柔,多么迷人!

忽然他停住了,好像记起了已经忘却了的往事。人的理智中有一种不为人所知的理性,就像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援军,使从战场上气馁而逃的士兵重新振作又返回战场一样,这种不为人所知的理性使苏勒西警觉了,他振作起来,他悔恨得两眼流出了眼泪。有一会儿他像一个被判了刑的罪犯一样,站在那里激动不安地思索着,然后用胜利的欢快声那样自言自语起来;多么简单,降服这变态的大象不需要狮子,只用蚂蚁就行了,把西德拉称作自己的妹妹,这一切变态都可以恢复正常。西德拉妹妹,我是你的哥哥!

他立即给西德拉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妹妹,你忍受了这么多苦,却没有告诉我,我不是外人,对此我感到很遗憾。好吧,今后如果老天爷愿意,那你再不会受苦了。”随着信,他还叫人送去了粮食和钱。

西德拉回信说:“哥哥,请你原谅。只要我活着,我就要颂扬你的功德,你拯救了我们的沉船,使它到岸了。”

过了几个月,一天傍晚,西德拉正在喂一只苏勒西为她从尼泊尔带来的八哥,这时苏勒西来到院子里了。

西德拉问道:“大哥,你从哪儿来!”

苏勒西:“到警察局去了一趟,还是没有下落。以前从仰光打听到一点线索,后来才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人。怎么办?

把赏格再升高一些?”

西德拉:“你身边的钱要是多了,就扔吧。如果他想回来,他自己就会回来的。”

苏勒西:“我想问问你,你能告诉我吗?他到底是为哪件事生你的气?”

西德拉:“没有什么,我只是要他给我打首饰。他说他身边没有钱,我说那你干吗结婚?说着说着就顶起嘴来了。”

这时西德拉的婆婆来了。苏勒西已经把西德拉的母亲和弟妹们送回他们的家,所以这儿现在平静了。婆婆过去曾听到过西德拉同她儿子的谈话,这时用刺耳的口气对苏勒西说:“对你有什么可隐瞒的,孩子,这位太太看起来是一朵玫瑰花,可是长满了刺。她想的只是如何装饰打扮,根本就不理会威姆尔。可怜的威姆尔很爱她,而她对威姆尔没有一个好脸色,爱他就更谈不上了,最后把他赶出家才松了一口气!”

西德拉生气地说:“难道他外出是为了挣钱?东跑西颠本来就是男人们的本性。”

苏勒西:“在欧洲,除了享受财富外,夫妻之间就根本不存在任何关系。如果妹妹你出生在欧洲的国家里,那珠宝首饰会使你全身闪闪放光。西德拉,今后你求求天老爷,既然给你美貌,就让你出生在欧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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