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里雅特眼下有许多急迫的事要做。最紧急的就是替小帆船找一个下锚的地方,然后是替自己找一个栖身的地方。

“杜兰德号”的左舷沉得比右舷低,右边的明轮罩比左边的明轮罩高。

吉里雅特爬上右边的明轮罩。他从那儿俯视岩礁下部。虽然在两座多佛尔礁后面蜿蜒延伸的岩礁的羊肠小道拐了几道弯,吉里雅特依然能够研究礁石的平面图。

他从察看开始。

大小多佛尔礁,就像前面已经指出过的,如同两道高高的山墙,表明是一条小巷的狭窄的入口,小巷左右是正面垂直的低矮的花岗石峭壁。在原始海底地层中,这种好似被斧头劈开的奇特的过道是并不罕见的。

①指猫捉住老鼠后暂时不吃,玩弄够后再吃。

①马刷,刷马毛用的工具。

这个弯弯曲曲的地带,即使在低潮的时候,也从不干涸。一道猛烈抖动的流水,始终贯穿这儿。急剧拐弯的地方,随着占优势的风向方位,作用有好有坏。有时它打乱了波涛,减弱了海水的威力;有时它却增添了波浪的声势。后一种情形更多一些,障碍物激怒了波涛,使它越加汹涌,最后冒出无数的浪花。在这两座岩石中间的狭窄处,狂风遭受到同样的压力,也变得同样的恶毒。这是因为暴风雨突然被勒住了。巨大的气流始终巨大,并且显得锋利起来。它是大头棒和标枪。它在打穿对方的同时又将对方敲碎。

想象一下飓风变成穿堂风的情景吧。

两排岩礁让一长条海水从它们中间通过,它们在比两座多佛尔礁低的地方。层层叠起,同时逐渐向下降,到了较远的距离,全都消失在海浪里。那儿另外有一条狭的口子,没有两座多佛尔礁之间的口子高,但是更狭一些,是隘路东边的进口。可以猜想得到,这两行山脊延伸出去,成了一条海底的道路,通到立在礁石另一头的好像方形城堡的人岩。

此外,在吉里雅特观察的时候,正是低潮,这两排浅滩露出了它们的顶,有几处一点水也没有,完全看得清清楚楚,它们毫不间断地连在一起。

人岩在东边挡住和支撑住整个一群礁石,它们在西边又被两座多佛尔礁扶撑住。

从空中向下看,整群的礁石像一串弯曲的念珠,一头是大小多佛尔礁,另一头是人岩。

大小多佛尔礁从整体来说,只是两座长长的、巨大的花岗岩,互相几乎能够碰到。它们从海底的山脉的顶峰上笔直地升出来,好像山脊一样,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上面处处在剥落。狂风和波涛如同锯子似的锯开了这个山脊。人们只看得到顶端,那就是礁石。海水遮盖起来的应该是极大的部分。暴风雨将“杜兰德号”丢进去的小巷是这两座巨大的石壁之间的缝隙。

这条小巷像一道闪电一样成之字形,几乎处处都一样宽。海洋造成了它这种样子。从不停止动荡的波涛形成这些奇怪的规律性。从海浪中产生了一种几何学。

从狭道的这一头到另一头,两道岩石的高墙面对面地平行立着,它们之间的距离几乎正和“杜兰德号”的中肋骨的长度一样。在两座多佛尔礁当中,小多佛尔礁的喇叭口向后弯曲,恰好容得下明轮罩。如果在别的任何地方,明轮罩早就轧碎了。

礁石里面的两面实在难看。在被称做大西洋的水的荒漠探险的时候,人们在海上碰到的陌生的东西,全都变得奇形怪状,令人吃惊。吉里雅特从破船的高处能够望见狭道里的使人感到厌恶的景象。在海洋的花岗岩的咽喉般的过道里,经常有船只失事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古怪的痕迹。大小多佛尔礁间的狭道就有这样的可怕的痕迹。岩石的氧化物使峭壁上到处都是像凝结的血块一样的红斑,如同屠宰场的地窖里的血渗出来似的。这些礁石是堆尸场。海里的粗硬的石头,五颜六色,有的是岩石和金属混合物分解造成的,有的是长霉造成的,在一些地方显现出可怕的紫红色,模糊的绿色,鲜红的污点,令人想到凶杀和毁灭。人们会认为见到了发生过谋杀案的房间的还没有擦干净的墙,仿佛被害的人在那儿留下了他们的痕迹。陡峭的岩石上积累了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苦难的印记。有些地方,这样的屠杀好像仍旧在不停地使鲜血直流,墙都流湿了,指头只要一碰上去,抽回后就不可能不沾上血。残杀造成的后果遍处可见。在平行的两个陡坡的脚下,在水面上或者波浪底下,或者在海水侵蚀成的干枯的地方,散布着很多形状古怪的圆卵石,有的是猩红色的,有的是黑色的,还有的是紫色的,就像人的脏腑。人们会把它们看成是新鲜的肺,或者是腐烂的肝,简直可以认为有一些巨人的腹部在这里给挖空了一样。一些长长的红色的线,从花岗岩的上面穿到下面,能够被当做尸体流出的血水。

这些景象在海上的岩穴里是常常能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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