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颍州言观文殿学士致仕欧阳修卒。太常初谥曰文,常秩曰:“修有定策之功,请加以忠。”乃谥文忠。修喜荐士,一时名贤卿士,出修门下者甚众,而荐秩与连庶尤力。秩晚仕于朝,君子非之,修自以为失。庶终不出,修自以为得也。己亥,诏以京西路分南、北两路:襄、邓、随、房、金、均、郢、唐八州为南路;西京、许、孟、陈、汝、蔡、颍七州、信阳军为北路。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唐垌为潮州别驾。垌初以王安石荐得召见,骤用为谏官。数论事不听,遂因百官起居,越班扣陛请对。上谕止之,垌坚请上殿读疏,论王安石用人变法非是。上怒其诡激,故贬垌,疏留中。其略云:“安石用曾布为腹心,张琥、李定为爪牙,刘孝孙、张商英为鹰犬,元绛、陈绎为厮役。保甲以农为兵,凶年必致怨叛。免役损下补上。人人怨咨。又置市易司,都人有致饿死者。”以安石比李林甫、卢杞。又言:“王珪奴事安石。”安石曰:“垌素狂,不足深责。”乃改授大理评事、监广州军资库。是月,诏司农以方田、均税条约并式颁之天下。方田之法:以东西南北各十步当四十一顷六十六亩。一百六十步为一方,分地计量,据其方庄帐籍验地。土色分为五等,均定税数。均税法以县祖额租数,毋以旧收蹙零数,均摊于元额外辄增数者禁之。凡田方之角有“□土夅”植,以野之所宜。木有方帐,有庄帐,有甲帖,有户帖,有分烟,析生典卖割,移官给契,县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为正。先自京东路行之,诸路仿焉。
九月丁未,御史张商英言:“近日典掌诰命多不得其人,如陈绎、王益柔、许将,皆今之所谓辞臣也。然绎之文如款段逐骥,筋力虽劳而学成步骤;益柔之文如野妪织机,虽能成幅而终非锦绣;将之文如哑子吹埙,终日喑呜而不合律吕。此三人者,恐不足以发挥帝猷,号扬四海。乞精择名臣,俾司诏命。”不报。丁卯,诏以淮南路分东、西两路:扬、亳、宿、楚、泰、泗、滁、真、通九州为东路;寿、庐、蕲、和、舒、濠、光、黄八州、无为军为西路。壬申,权发遣延州赵卨为吏部员外郎,赐银绢二百疋两,以卨奏根括地万五千九百一十四顷、招汉蕃弓箭手四千九百八十四人骑,团作八指挥故也。
冬十月戊寅,知华州吕大防言:“九月丙寅,少华山前阜头谷山岭摧陷,其下平地东西五里、南北十里溃散坟裂,涌起堆阜,各高数丈,长若堤岸,至陷居民六社凡数百户,林木庐舍亦无存者。”诏赐陷没之家钱有差。
十二月,上曰:“本朝祖宗皆爱惜天物,不肯横费。汉文帝曰:“朕为天下守财耳。””安石曰:“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奉乘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正理。然安于俭节,自是盛德,足以率励风俗,此臣所以不敢不体圣心也。”是岁,河北大蝗。
癸丑熙宁六年春正月辛亥,诏奉僖祖为太庙始祖,迁顺祖神主藏夹室。孟夏祀感生帝以僖祖配。始从王安石之议也。枢密使文彦博言:“臣近言市易司遣官监卖果实,有伤国体。凡衣冠之家罔利于市,缙绅清议尚所不容,岂有堂堂大国,皇皇求利而不为物议所非者乎?”不报。先是,王安石以病谒告弥旬,乃求解机务,且入对,上面还其章。安石固求罢,上不许。既而上又召安石子雱再三问劳,又令冯京、王珪谕旨,于是安石复入视事。上谓安石曰:“雱说卿意似不专为病,朕亦为雱说:必为在位久,度朕终不足与有为,故欲去耳。”安石曰:“陛下至仁圣,臣岂有他,但后世风俗皆以势利事君。臣久冒权位,不知避贤,即无以异势利之人。况又病,必恐有旷败,致累陛下知人之明,所以力求罢也。”
三月丁未,熙河路经略司言:二月丙申,克复河州。命知制诰吕惠卿兼修撰国子监经义,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王雱兼同修撰。先是,上谕执政曰:“今岁南省所取多知名举人。士皆趋义理之学,极为美事。”王安石曰:“民未知义则未可用,况士大夫乎?”丙辰,司天监言:四月朔,日当食九分。诏诸路学官并委中书选京官、朝官选人或举充。又诏诸路:择举人最多州军,依五路法各置教授一员。壬戌,御集英殿,赐正奏名进士、明经、诸科余中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同学究出身总五百九十六人,赐新及第进士钱三千缗、诸科七百缗为期集费。癸亥,上谓王安石曰:“宿卫亲事官有击指挥使伤首者,而主名未立,宿卫法不可不急变革。”安石曰:“臣固尝谕此。此固易变,但要措置有方。”戌辰,置诸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各一员,从吕惠卿请也。
夏四月,以期集院为律学养生员,置教授四员。戊寅,新知桂州沈起乞自今本路有边事,止申经略司专委处置,及具以闻。从之。安石私记又云:“上令起密经制交趾事,诸公皆不与闻,凡所奏请皆报听。”乙酉,熙河路经略司上河州得功将卒。王安石白上:“士气自此益振。”上曰:“古人谓举事则才自练,此言是也。”安石曰:“举事则才者出,不才者困,此不才者所以不乐举事也。”中太一宫成。
六月丁丑,提举在京市易务奏:“三班借职张吉甫为上界勾当公事,吉甫辞以见为李璋指使,方在降谪,一旦舍去,义所不安。”上叹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吉甫虽小人,陈义甚高,贤于李清臣远矣。可遂其志。”初,韩绛宣抚,清臣从辟,会绛无成功被贬,清臣规自全,多毁绛,故上薄之。辛巳,提举司天监陈绎等言:“本监测验簿气朔差互,而《崇天历》气后天,《明天历》朔后天,其失皆置元不当,未可考正。浮漏、浑仪亦各有舛戾。”诏卫朴別造历,与旧历比较疏密。其浮漏浑仪,令依新样装造,本监别测验以闻。已亥,置军器监,总内外军器之政。军器旧领于三司胄曹,至是始案唐令置监,而废胄曹焉。
秋七月乙巳,诏京西、淮南、两浙、江西、荆湖六路各置一铸铁监,江南、荆湖南路以十五万缗,余以十万缗为额。
八月,翰林学士曾布等言:“今修成义勇保甲及养马条三卷。”诏兵部行之。养马法:凡五路义保愿养马者户一匹,有物力养马者户二匹,听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使自市,毋或强予。府界毋过三千匹,五路毋过五千匹。在府界者岁免体量草二百五十束,先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缗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十户为一社,以待死病补偿者。保甲马即马主独偿之,社户马半使社人偿之。岁一阅其瘠肥,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条。先自府界颁行焉,在五路者,要监司、经略司、州县更度。秘阁考试所言:应制科陈彦古所试六论不识题,及字数皆不足。自是制科亦罢矣。
九月辛亥,御崇政殿,试武举进士。
冬十月辛未,驸马都尉张敦礼乞立春秋学官〔2〕,不许。上谓王安石曰:“卿尝以《春秋》自鲁史亡,其义不可考,故未置学官。敦礼好学不倦,第未知此意耳。敦礼但读《春秋》而不读传,《春秋》未易可通。”冯京等曰:“汉儒初治《公羊》,后乃治《谷粱》,《左氏》最后出。”上曰:“汉儒亦少有识见者。”戊寅,三班奉职申翊为右班殿直、阁门祇候、武学教授。初,王韶既城河州,独将兵至马练川,降瞎吴叱,进攻宕州,拔之,通洮州路。岷州木令征以城降,遂入岷州,分兵破青龙,侯于绰罗川,通熙州路。叠州钦令征、洮州郭厮敦皆相继诣军中以城听命,巴毡角亦以其族自归。军行凡五十有四日,涉千八百里。复州五,辟地东西千里,斩首三千余级。是役也,人皆传韶已全师覆没。及奏捷,上乃大喜。王安石谓韶谋中机会,故所至皆捷云。辛巳,宰臣王安石等以修复熙州、洮、岷、叠、宕等州,幅员二千余里,招抚大小蕃族三十余万帐各已降附,上表称贺。上解所服玉带赐安石,安石固辞曰:“陛下拔王韶于疏远之中,恢复一方,臣与二三执政奉承圣旨而已,不敢独当此赐。”上又谕旨曰:“群疑方作,朕亦欲中止。非卿助朕,此功不成。”安石受赐。上初置内教场,旬一御便殿,程其能否而劝沮之,人人奋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