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李可灼遣戍。
五年(乙丑,一六二五)四月,免李可灼戍。
十一月,尚宝司少卿刘志选劾原任礼部尚书孙慎行倡不尝药之说,妄疑先帝不得正其终,更附不讨贼之论,轻诋皇上不得正其始。并侵及叶向高、张问达。命宣付史馆。
愍帝崇祯元年三月,太监崔文升下狱,戌南京。初,魏宗贤擅权,复以文升督漕运,至是败。
谷应泰曰:
光宗方谅闇鞫凶,哀劳毁瘁,而宫中巧相蛊惑,更进女尤,於是罢免常朝,软脚致疾。一月之内,玉几再凭,梓宫两哭。呜呼!斯亦皇家之不幸也。考其时,提督御药房横加攻泄者,内侍崔文升也。泊乎疾渐弥留,气息才属,而玉碗初调,金瓯不御者,李可灼也。然而光宗之疾,无文升或犹可以幸生,而却可灼亦难免於必死者,盖文升之调护在初,而可灼之援救已剧也。善乎吴甡之言曰:“文升故投泄药,可灼误进红丸。故以药之补泄相较,则大黄之克过於红铅;而以事之早晚相衡,则文升之辜浮於可灼。”此时为政府者,宜援宪宗柳泌之事,纯皇李孜省之狱,论坐文升,薄谴可灼,伸嗣主之叫号,慰域中之哀痛,则其法平矣。而奈何文升保全,可灼蒙赉,掩罪为功,一至此乎?夫庸医杀人,律应永锢,拙工误治,俗奋老拳。何尝疑其别有主使,内丛酖毒,而情有所激,法不得贷。独奈何宫车晚出,银币蚤膺,崇德报功,义於胡有。执笔者不学无术,甚愚鲜量矣。宜诸臣之起而攻之也。夫诸臣以攀髯之忠,矢批鳞之奏,《小雅》伤时,几於诽怨,婴儿哭母,失其常声,过於骚激,无足怪者。至若以文升、可灼之不慎,而即比之王莽之椒酒,梁冀之煮饼,则深文周内,不无伤於好尽矣。语云吾党两分其过可也。
光宗泰昌元年(庚申,一六二〇)八月乙卯,上不豫,传谕礼部曰:“选侍李氏侍朕勤劳,皇长子生母薨逝後,奉先帝旨,委托抚育,视如亲子,厥功懋焉。其封为皇贵妃。”钦天监择九月初六日行。
乙丑,主事孙朝肃、徐世仪,御史郑宗周上书辅臣方从哲请册立皇太子,且移居慈庆宫。
庚午,上召阁部九卿至榻前,谕曰:“选侍数产不育,止存一女。”随传皇长子出见。上又言:“皇五子亦无母,亦是选侍抚育。”传皇五子出见。
辛未,上召诸臣於乾清宫,又谕速封选侍。礼臣孙如游奏:“臣部前奉圣谕上孝端显皇后、孝靖皇太后尊諡,加封郭元妃、王才人为皇后,皆未告竣,宜俟四大礼举行之後。若论皇储保护功,则选侍之封惟恐不早,即从该监之请,未为不可。”上命如前期。
甲戌,上再召诸臣於乾清宫,仍谕封皇贵妃。语未既,选侍披帏立,呼皇长子入,咄咄语,复趋之出。皇长子向上曰:“要封皇后。”上不语。
九月乙亥朔,上崩。给事中杨涟语周嘉谟、李汝华曰:“宗社事大,李选侍非可托少主者,急宜请见嗣主,呼万岁以定危疑,随拥出宫,移住慈庆为是。”二臣然之,以语方从哲。涟遂先诸臣排闼入,阍竖挺乱下。涟厉声曰:“皇帝召我等至此,今晏驾,嗣主幼小,汝等阻门不容入临,意欲何为?”阍者却,诸臣乃入。哭临毕,请见皇长子,皇长子为选侍阻於暖阁,不得出。青宫旧侍王安绐选侍抱持以出,诸臣即叩头呼万岁。皇长子曰:“不敢当!”群臣共请诣文华殿,王安拥之行,阁臣刘一燝掖左,勋臣张维贤掖右。内侍李进忠传选侍命,召还皇长子者三,喝诸臣曰:“汝辈挟之何往?”涟叱之,共拥皇长子登舆。至文华殿,皇长子西向坐,群臣礼见毕,请即日登极,不允,谕初六日即位。复拥入慈庆宫。一燝奏曰:“今乾清宫未净,殿下请暂居此。”嘉谟曰:“今日殿下之身,是社稷神人托重之身,不可轻易。即诣乾清宫哭临,须臣等到乃发。”皇长子首肯。涟语中官曰:“外事缓急在诸大臣,调护圣躬在诸内臣,责有所归。”王安等踊跃称诺,诸臣退。诸臣有议即日正位者,令中官再传不允,众皆朝服待命。少卿徐养量、御史左光斗唾涟不宜阻今日即位。涟恐,语锦衣帅骆思恭严缇骑内外防护。
丙子,尚书周嘉谟等合疏请选侍移宫。左光斗上言:“内廷之有乾清宫,犹外廷之有皇极殿也。惟皇上御天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余嫔妃虽以次进御,遇有大故,即当移置别殿;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今大行皇帝宾天,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居正宫,而殿下乃居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倒置,臣窃惑之。且殿下春秋十六龄矣。内辅以忠直老成,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乳哺而襁负之哉?即贵妃之请,许於先皇弥留之际,其意可知。且行於先皇,则俯锡之名犹可;行於殿下,则尊闻之称有断断不可者。倘及今不早断,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後之祸将见於今。”上谕:“移宫已有旨,册封事既云尊卑难称,着礼部再议。”给事中暴谦贞抄参曰:“大宝将登,上有百灵呵护,下有群工拥戴,亦何用此妇人女子为!且闻选侍非忠诚爱国者,万一封典得行,事权或假,则滋蔓难图。慎终虑始,事属可已。”抄出寝之。
戊寅,选侍用李进忠谋,邀皇长子同宫,王安忿然宣言且逮杨、左。杨涟遇进忠於宫门,问选侍移宫何日?进忠摇手曰:“李娘娘怒甚,今母子一宫,正欲究左御史武氏之说。”涟咤曰:“误矣!幸遇我。皇长子今非昨比,选侍移宫,异日封号自在。且皇长子年长矣,若属得无惧乎?”进忠默然去。科道惠世扬、张泼从东宫门来,骇传今日选侍垂帘,逮光斗。涟曰:“无之。”
己卯,选侍尚无移宫意。杨涟上言:“先帝升遐,人心危疑,咸谓选侍外托保护之名,阴图专擅之实。故力请殿下暂居慈庆,欲先拨别宫而迁之,然後奉驾还宫。盖祖宗之宗社为重,宫帏之恩宠为轻,此臣等之私愿也。今登极已在明日矣,岂有天子偏处东宫之礼!先帝圣明同符尧舜,徒以郑贵妃保护为名,病体之所以沉锢,医药之所以乱投,人言藉藉,至今抱痛,安得不为寒心。此移宫一事,臣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亦必在今日,阁部大臣从中赞决,毋容泄泄以负先帝凴几辅殿下之托亦在今日。”疏上,涟复往趋方从哲。从哲曰:“待初九、十二亦未晚。”涟曰:“天子无复返东宫理,选侍今不移,亦未有移之日,此不可顷刻缓者!”内侍曰:“独不念先帝旧宠乎?”涟怒曰:“国家事大,岂容姑息!且汝辈何敢如是!”声彻大内。皇长子使人谕涟出,命司礼监按盗藏诸侍,收李进忠、刘逊等。选侍移居仁寿殿。
己亥,御史贾继春上书辅臣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至德曰孝。先帝命诸臣辅皇上为尧舜。夫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父有爱妾,其子终身敬之不忘。先帝之於郑贵妃三十余年,天下侧目之隙,但以笃念皇祖,涣然冰释。何不辅皇上取法,而乃作法於凉?纵云选侍原非淑德,夙有旧恨,此亦妇人女子之常态。先帝弥留之日,亲向诸臣谕以选侍产有幼女,歔欷情事,草木感伤,而况我辈臣子乎!伏愿阁下委曲调护,令李选侍得终天年,皇幼女不虑意外。”
辛丑,御史左光斗上言:“选侍既移宫之後,自当存大体,捐其小过,若复株连蔓引,使宫闱不安,是与国体不便,亦大非臣等建言初心。伏乞皇上宣召阁部九卿科道,面谕以当日避宫何故,今日调御何方,不得凭中使口传圣旨,正刘逊、李进忠法。其余概从宽政,庶几烧梁狱之词者,正以寝淮南之谋。”疏入,上传谕内阁:“朕幼冲时,选侍气凌圣母,成疾崩逝,使朕抱终天之恨。皇考病笃,选侍威挟朕躬,传封皇后,朕心不自安,暂居慈庆。选侍复差李进忠、刘逊等命每日章奏文书,先奏选侍,方与朕览。朕思祖宗家法甚严,从来有此规制否?朕今奉养选侍於哕鸾宫,仰遵皇考遗爱,无不体悉。其李进忠、田诏等盗库首犯,事干宪典,原非株连,卿可传示遵行。”辅臣方从哲读谕惊愕,具揭封进,言:“皇上既仰体先帝遗爱,不宜暴其过恶,传之外廷。”上再谕发钞。南京御史王允臣纠从哲曰:“陛下移宫後,发一圣谕,不过如常人表明心迹之意,而宰相辄自封还,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