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小伙子说,转身就躲开。别管我。我没计么,我不该那样。
他站在那里,竭力控制脸上的表情。玛丽亚伸手让罗伯特·乔丹握着。这时比拉尔双手叉在睽上,作弄人地望着那小伙子。我吻你的时候,她对他说,可不会象你姐妹那样。象姐妹那样吻兄弟的把戏我不会。
不必幵玩笑啦,小伙子说。我跟你说我没什么,我说了刚才的话,对不起。
好吧,我们去看老头儿吧比拉尔说。这种动感情的事叫我心烦啦。
小伙子望望她。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突然变得很伤心。
不是你的感情,比拉尔对他说。是我自已的。你这个人太脆弱,当不了斗牛士。
我本来就没有当成,华金说。你何必老是讲个没完呢。可是你又在留斗牛士的发辫了。是呀,那又有什么不好?从经济上来说,斗牛最有利。它使许多人有机会就业,国家可以进行管理。现在我也许不害怕了。
不见得。比拉尔说。不见得。
你说话干吗那么损人,比拉尔?玛丽亚对她说。我非常爱你,可是你太不近人情。
可能不近人情。比拉尔说。听着,英国人。你要跟聋子说些什么,心里有数吗,有数,因为他这人话不多,不象我和你,不象这些爱动感情的小家伙。
你干吗这样说。玛丽亚生气地又问。
我不知道,比拉尔大踏步走着说。你干吗这样想,我不知道。
有时候,很多原因使我厌烦,比拉尔气愤地说。你懂吗?其中一个原因是年纪到了四十八。我的话你听到吗?四十八岁,一张丑脸,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开玩笑说要吻这个有共产党倾向的没有成材的斗牛士的时候,他脸上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话说得不对,比拉尔,小伙子说。你投看到惊慌。什么话,你在说偎话。你们全是王八蛋。噢,他来了,喂,圣地亚哥,你好吗?
比拉尔招呼的是个矮墩墩的汉子,棕色脸盘,髙颧骨,灰头发,黄褐色的眼睛分得很开,长着一个象印第安人那样的狭鼻梁的鹰钩舆,一张阔嘴,上唇又长又薄。他的胡子刮得光光的。他迈着罗圈腿,这和他穿的牧牛人的马裤和马靴是相称的,从山洞口向他们迎来。天气很暖和,但他穿了件羊毛衬里的皮短外套,钮扣直扣到脖子。他向比拉尔伸出一只褐色大手。你好,太太,他说。他向罗伯特·乔丹也打了招呼,还和他握握手,定睛望着他的脸。罗伯特·乔丹看到他眼睛象猫眼睛那样黄,象爬虫的眼睹那样呆滞。漂亮的姑娘,他招呼玛丽亚,并拍拍她的肩膀。吃了?他问比拉尔。她摇摇头。
来吃吧,他说,对罗伯特·乔丹望着。喝酒?他问,一边伸出大拇指,做了个朝下斟酒的手势。喝,谢谢。
好。聋子说。威士忌?你有威士忌?
聋子点点头。英国人?他问。不是俄国人美国人。
这里美洲人很少,他说。现在多起来了。不坏。北美还是南美?北美。
和英国人一样。哪时炸挢。你知道桥的事吗?聋子点点头。后天早晨。好,聋子说,巴勃罗呢?他问比拉尔。她摇摇头。聋子咧嘴笑了。
走开,他对玛丽亚说,又咧嘴笑了。回来,他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块系在皮带上的大表,望了望。半小时。
他做做手势叫他们在一段削平了当作长凳的木头上坐下,然后望望华金,用大拇指猛的指指他们来时走的那条山路。我和华金一起遣一会儿再回来,玛丽亚说。聋子走进山洞,拿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三个玻璃杯走出来。瓶身上有三个大凹痕的酒瓶挟在一边胳肢窝下,就用那只手的三个指头夹住了三个杯子,另一只手握住一个陶制水壶的颈口。他把杯子和酒瓶放在那段木头上,水壶放在地上。没冰,他对罗伯特·乔丹说,把酒瓶递给他。我不想喝,比拉尔说着用手蒙住杯口。昨晚地上有冰,聋子咧嘴笑着说。都化了。上面有冰,他说,指指光秃秃的山顶上露出来的积雪。太远了。
罗伯特·乔丹动手替聋子斟酒,可是聋子摇摇头,做了个手势,让他往自己的杯子里斟。
罗伯特·乔丹在杯子里斟了好些威士忌,聋子眼睁睁地瞅着他,等他斟好了,把水壶递给他。罗伯特·乔丹提起水壶,冷水从陶壶嘴里流出来,灌满了杯子。
聋子自己斟了半杯威士忌,再用水加满一杯葡萄酒?他问比拉尔。不。水。
喝吧。他说。不好,他对罗伯特·乔丹说,并咧嘴笑笑。认识过很多英国人。老是喝很多威士忌。在哪里?
牧场上,聋子说。场主的朋友。你在哪儿摘到威士忌的?什么?他听不清。
你得拉开矂门嚷,比拉尔说。对另一个耳朵嚷嚷。聋子指指自己那个比较好使的耳朵,咧嘴笑笑。你在挪儿摘到威士忌的?罗伯特·乔丹大声说。酿的。聋子说,看见罗伯特·乔丹刚要把杯子送近嘴边,却停住了。
不。聋子拍拍他的肩膀说。开开玩笑。从拉格兰哈弄来的。昨晚听说来了个英国爆破手,好。很髙兴。弄到些威士忌。请你喝的。你喜欢?
很喜欢。罗伯特·乔丹说。这威士忌非常出色。很濂意。聋子咧嘴笑了。今晚有情报。什么情报?很多部队在调动。在囑里。
塞哥维亚。你看见飞机了。
是呀。
不妙,呃?
不妙。部队在调动,在维利亚卡斯,和塞哥维亚之间很多。在瓦利阿多里德公路上。在维利亚卡斯,和圣拉斐尔之间也很多很多。很多。你有什么看法?我们准备行动?可能。
他们知道。也在准备。可能。
干吗不今晚炸桥?命令。谁的命令?总参谋部。
炸桥的时间有关系吗?比拉尔问。大有关系。
可是,假如他们现在就开来部队呢?我要派安塞尔莫把全部调动和集结的情报送去。他正在守望公路。
公路上有你的人?聋子问。
罗伯特·乔丹不知道他听清了多少。对一个聋子你是没法说得准的。
对。他说。
我也派了人。干吗不现在就炸?我听命令。
我不甚欢。聋子说。这我不喜欢。我也不甚欢,罗伯特·乔丹说。
聋子摇摇头,呷了一口烕士忌。你要我干什么你有多少人?八个。
割断电话线,攻击井占领养路工小屋边的哨所,再回过头来向桥靠拢。
容易。
这些都要写成书面的东西。别费心了。巴勃罗呢?他割断山下的电话线,攻击并占领锯木厂那边的哨所,回过头来向桥靠垅。
然后掩护撤退?比拉尔问。我们是七个男的,两个女的,五匹马。你们有多少?她对着聋子的耳朵大声说。八个男人,四匹马。马还不够。他说。十七个人,九匹马,比拉尔说。还没有算驮东西的牲口呢。
聋子没说什么。
没法搞到马吗。罗伯特·乔丹对着那个不太聋的耳朵说。打了一年仗,聋子说。才搞到四匹。他伸出四个指头。现在你要八匹明天用。
不错,罗伯特·乔丹说。你要知道,就快撤走了。不必象原先那样在这一带小心翼翼的。在这里现在不必提心吊胆了。你不能豁出去偷八匹马吗。
也许。聋子说。也许一匹也不行。也许可以摘到更多些。
你有自动步枪吗?他问聋子点点头。
在哪里?山上。什么型号?
不知道牌子。有子弹盘的。有多少子弹?五盘。
有谁会用这支枪吗?
我。有点会。不大开。不想在这里弄出太大的声响。不想浪费弹药。
我待会看看这支枪,罗伯特·乔丹说。你有手榴弹吗?很多。
每支步枪有几发子弹?很多。多少?
一百五。也许不止。其他小组的情况怎么样?要干什么?
在我炸桥的时候,要有足够的兵力来占领哨所,并掩护那座桥。我们要有比现在大一倍的兵力才行,别愁占领哨所。白天什么时候?拂晓。别愁。
我要再加二十个人,做到万无一失,罗伯特·乔丹说。好的没有。不可靠的要不?不要。有多少好的?也许四个。
为什么这样少?不可靠。
是指要给他们马骑的吗?给马骑的必须很可靠。我想再要十个好的,假如能给我的话。四个。
安塞尔莫跟我说,这一带山里有一百多个呢。没好的。
你说过有三十个,罗伯特·乔丹对比拉尔说。三十个多少比较可霏的。
埃利亚斯手下的人怎么样?比拉尔对聋子大声说。他摇摇头。
没好的。
你十个都摘不到吗。罗伯特·乔丹问。聋子用他那呆滞的黄眼睹望望他,摇摇头。
四个,他说,伸出四个指头。
你手下的人好吗?罗伯特·乔丹问,一出口就懊悔了。聋子点点头。
要看情况危险不危险。他用西班牙语说,咧嘴笑笑。这次行动艰险吧,呢?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