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趴在那两个战士当中。他们只是朝两旁挪了挪,很随意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言语,依然一声不响地趴在那里……我也默不作声地在那里趴了一会儿,那死一般的寂静简直让人难受得要死,我索性摸出烟包,卷了一支烟吸了起来。

“抽烟吗,同志?”我问我旁边的一个战士。

他微微抬起头,好像是没有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对我的这句问话,他感到有些惊诧;更令他惊诧的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竟会有人说话,这可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良久,我看见他的眸子里闪出了光芒,并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那敢情好,我就吸一吸吧!”他接过我的烟包,“喂,老兄,”他立即对那个叫西佐夫的说道,“你干吗还在那儿死爬着?来,抽根烟解闷吧……”

西佐夫和克利莫夫一样,也是慢慢地把头抬起,用一种忧郁而严肃的眼光瞧了我们一眼,而后一声不吭卷了一支烟,吸了起来。稍许他们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些笑容……我们彼此谈得很少,只是偶尔地说上一两句:“真潮湿……扎得真难受……烟熄了……瞧,炮弹飞过去了……”

“跃进!!!”这时忽然一声令下。

大伙儿一跃而起。整个散兵线就好像是橡皮筋,嘣地一下都跳了起来,战士们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弯着腰在原地站着。

“跑步前进!!!”接着又是一声口令。

战士们急速地向前奔跑着,手里还端着步枪……我也将身子弓着,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跟着向前跑去。敌人的机枪叭叭哒哒地响了起来,排子枪也万枪齐发。

“卧倒!!!”这时又传来了一声口令。

大家一下子都卧倒在地……一卧倒下去,就是好半天时间,纹丝不动的。过了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动了动身体,把头稍稍地抬起,看了看四周。冲在前面的人,这时候开始向后缩,跟大家看齐,掉在后面的人则开始悄悄地向前爬动,身体低着,紧紧地贴着地面。谁也不想一个人掉队,或是单独鹤立鸡群,冲在最前面。

克利莫夫跑得较快一些,已经跑到我们前头去了。这时,他像一只大虾似的向后缩,假如不是我向旁边闪了闪的话,他那双厚实的美国大皮靴鞋跟就会正好踹在我的脸上……

我们都趴在地上,寂静无语,等待着新的口令。这时,我们也不再想抽烟的事了,就连一两句话也不想说了。

克利莫夫和西佐夫俩人并排趴在地上,或许是克利莫夫想起了几分钟以前,同别人聊天时心里的轻松愉快,故又和西佐夫攀谈了起来,只听见他说:“西佐夫……”

“你要干啥?”

“你瞧,这有只小甲虫。”他用手指头指着草上说道。

西佐夫一声不吭,只见他阴沉着脸,紧锁双眉,只是保持着似乎属于他的沉默。

“西佐夫。”克利莫夫又进上一言想以此打开他的话匣子。

“你又怎么了?”西佐夫不以为然地说。

克利莫夫没有立刻作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有了什么新发现似的悄声说道:“柳班卡嫁到普罗尼诺去了……”

看来他想起同村的一位姑娘来了,大概是他一直暗恋着她,谁晓得呢!这次,西佐夫仍旧没说什么。克利莫夫晓得没有希望了,也就不再说话了。看来,他是不太愿意跟我说话。他伸了伸身子,紧贴着地面,用手指拨弄着那些刚刚露出地表的嫩草芽,一会儿又把那只小甲虫放在手心,看着它在自己那又脏又粗的手指的捻搓下抽搐地死去;一会儿又抓了一把土,放在自己的手指上,一粒粒地把土下筛,直到这把土全都掉下为止。

“跃进!……跑步前进!!!”

大家嗖地一跃而起,向前猛冲过去,眼睛瞪圆了歪斜着面孔,张得很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冒着热气。我们跑了一阵,停下来等等,然后又跑,就又再停一会,又等一下……等着那个“卧倒”口令的下达。

口令一下达,大伙儿又立即伏倒在地,都直挺挺地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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