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论在哪个地方作演讲,都会获得极大的成功,因为人们关心的不在于夏伯阳说啥,而是夏伯阳说的。是夏伯阳的名字的巨大的吸引力使人们从他那些可能内容空洞、言之无物的演说中“发现”新的具有重大的启发意义的内容来。
一个声名显赫的人,偶尔的一两句话,哪怕证明是胡话,在人们的心目中,也比一个平庸之辈哪怕是极其伟大的智慧重要得多。这是人的荒唐的本性,几乎从来未曾改变过。
路上,夏伯阳和费多尔又聊起了个人的私事,家庭住址,职业状况,家庭环境等,几乎无话不谈。费多尔给他讲自己生长的那个整天黑烟笼罩的大城市。在那里,他初涉童年的印记,第一次懂得了生活就是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斗争……讲到后来漂泊不定的生活,讲到最终走向革命生涯……一生中的情况基本介绍之后,夏伯阳则开始讲他的经历了。
那一天,费多尔听得认真,一下到村子,他便把那些珍贵的材料记下来。他写道:
夏伯阳的身世:
夏伯阳向我讲了自己的身世……我不知道,但是,无论怎样,怀疑总还是有的,像关于他的家史的描述就明显地扩大化了。显然,有很大一部分的主观臆想在里面,可是,我还是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为什么不记下来呢?我想不出那样做会有多大的坏处。不过,若有谁想具体考证一下,我则很希望他能去夏伯阳曾经和我谈过话的地方去亲自访访那些夏伯阳的亲戚和朋友,我想他们一定会告诉你有关夏伯阳的草原战斗生活故事。
“您了解我的身世吗?”那天同坐在一个雪橇中的夏伯阳问我。他的眼睛里透出天真的笑容,一双明亮的眸子透着神秘:“我的父亲是一个吉卜赛演员,而我的母亲却是喀山省长的女儿……”
我起初以为他在“开玩笑”呢,便没有理会,谁知他见我没有反应,便又继续讲了下去:
“我知道,人们起初怀疑我说的话,不过,这可是真的……真的那么回事……他,这个吉卜赛人勾引了她,我的母亲,但是等母亲怀了我,却被他无情地抛弃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哎,可怜的人啊,何处有她容身之所呀!她过起了浪荡天涯的日子,可最终还是回到了她母亲的身边。外祖父已经谢世了,只剩下外祖母孤身一人,不料母亲生我后又悲惨离去,丢下我这个小狗崽子。他们起初不知将我放之何处,最终,还是请一个打扫院落的把我像送玩具般送给了他在乡下的一个兄弟。我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和别的孩子一样长大了。他家里也是孩子大小好几个,我们整天没命地打架,吵闹,简直翻了天……小时候的故事也差不多都忘光了,而且,说实的,也倒没有多少值得我回忆的东西。农村孩子的童年几乎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来的。快到九岁的时候,他们把我送出家门到外面的世界中去闯荡;我的一生几乎是在闯荡中度过的……一开始的时候被人教学放猪,人家最初是不愿让你去放大牲口的。放猪的体验,我则真正成了牧人。后来,又应一个木匠之邀去帮他做木工活……我们一起包干干活。再后来,我又到了一家商人开的小店铺去工作:学着做生意,也学着去偷人家的东西,可最终也没学会,因为我一向憎恨欺骗行为……商人嘛,作奸欺骗是拿手好戏,否则赚钱是不可能的。当时,我一切都明白了,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商人的欺骗了,我便不愿再在此处呆下去了,最终还是离开了……一直到现在,我一直就很憎恶商人,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我把它们的本性那时给看透了。这一点上,我简直比社会主义者列宁还高明得多:我坚信,我认清了所有的商人,并且一定要剥夺他们的一切财产,重重地惩治他们,他们简直就是恶棍。那次又没了工作以后,我简直无路可走了。我不明白一个孤儿能去干什么,那年我正十七岁。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决定沿着伏尔加河去城市,到城市里见见世面,看看人家是怎样生活和工作的……我还为自己买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