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平日一样,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在办公室里集会。主人们坐在自己的桌旁,侦察员们在一张空桌旁边坐下来。华连廷·聂斯捷伦科、鲍里斯、加弗里洛夫、伊里亚·卡尔采夫和格里戈利·柯托夫低声地彼此交谈几句,听候古罗夫写完证明宣布开会。维特金还待在军医院里。

最后古罗夫签了字,填上日期,把证件放进公文夹,轻松地叹了口气。

“不喜欢书写,真是不得了,”他说道,打量在场的人们,“干嘛都有些丧气,同事们,不喜欢这种工作吗?”

“列夫·伊凡诺维奇,甚至连马也不喜欢干活。而我们都是普通人,”出席者之中的长者,退伍上校聂斯捷伦科回答。

“小姑娘怎样?”柯托夫侧着脑袋问道。

“她受折磨,正由他人保卫,躺在单人病房里,”古罗夫回答,“据说,这是嗜毒引起的病症——可怕得很。医生们正在救护,但他们不是神仙,小女孩痛苦万分。”

“谁干嘛这样使坏?有什么用?”加弗里洛夫的一只金牙齿闪现出一道微光。

“鲍里斯,我不能准确地回答,我只有推测。”古罗夫看看坐在对面的克里亚奇科,仿佛请他给予忠告。

“干嘛望着我,领头的?”斯坦尼斯拉夫耸耸肩,“假设——他们就是‘假设’,但是我代表同事们冒险说句话,主要是命令能够使我们觉得满意。你把什么都记在脑子里,看得开阔些,你就是首脑,我们就是执行者。”

“你的立场,斯坦尼斯拉夫,并不是新的,”古罗夫冷冷一笑,“别害怕,谁也不打算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即是说,在俄国人的心目中,这是个新鲜问题:怎么办。我以如下方式评价形势。虽然不是刑法权威们,而是特工机关和我们作战,我们只是在很大范围内和相当普通的刑事案件——恫吓企图——打交道。众所周知,戈尔斯特科夫是一个亿万富翁。那种抢去戈尔斯特科夫大量钱财的欲望和选举运动毫无关系。这是时间上的巧合:选举运动和企图恫吓事件发生的时间的巧合,罪犯们未曾想到即将举行的选举。所以,我们不应该迫使自己去胡搞什么崇高的政治,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刑事案件而已。”

古罗夫简短地叙述了尤里雅出生时的情况以及她在少年时代嗜毒的情况。

“特工机关的某个卑鄙龌龊的人打听到了亿万富翁的女儿的出生经历便断定可以借此机会敲诈戈尔斯特科夫,夺取一大笔款子。为了使她父亲不至于全身特别剧烈地去抖,不至于六神无主,他们便打定主意使他女儿恢复吸毒的嗜癖。这就是事件发生以前的经过史。很可能有个什么人很想在选举前的忙乱中利用戈尔斯特科夫,然而这是伴随而来的事实,主要的是——金钱。即是说,我们必须使尤里雅不被卷入这种无谓的游戏。”

“如果特工机关采取这个行动的话,那么我无法想象,可以怎样来处理这件事。”柯托夫说,一面从那蓬乱的眉毛底下望着,他显得愈加驼背拱肩了。“边境检查是不可避免的,只要小姑娘一跨过边界,就有人派出陪客监视她,所以我们决不能把她隐藏在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

“这是事实,”斯坦尼斯拉夫表示赞同,“我们没法子把她隐藏在任何国度,但若把她关在祖国西伯利亚附近的松林中,任何特工机关一辈子也找不到这个小姑娘。在那个地方会丧失一个坦克军,任何人造卫星的跟踪也无济于事。”

“特别的想法,”聂斯捷伦科点点头,“只不过在西伯利亚附近的松林中很快就会饿得蹬腿儿。应该让你有吃,有喝,不说多余的废话,而像尤里雅这种姑娘还需要高级手纸哩。”

“你把人搞糊涂了,”斯坦尼斯拉夫冷冷一笑,“古罗夫是啥意思?俄国找不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在那儿列夫·伊凡诺维奇会没有朋友,没有债务人,至少会没有代理人。”

这几个侦探向一声不响的古罗夫瞥了一眼,他没有表情地耸耸肩,并且说:

“斯坦尼斯拉夫真爱夸大其词,但在某种意义上他是对的。”

“夸大其词了吗?”克里亚奇科像孩童一样愤怒极了。“我不离开原地一步,马上可以叫出三四个城市,你只要向那里摇个电话,就有人会把由你庇护的人接到设施完备的公寓,保证必需的各种供应,包括可以想象的、难以想象的供应,比莫斯科和巴黎的条件更好。开始叫吗?”他伸开双手,准备弯屈手指。

“请停止你的马戏表演吧。”古罗夫向朋友挥了挥手。

“这正是马戏表演。请你给布尼奇打电话,他现在也许是省长,也许是行政机关的首脑,在任何场合他都是当局的主人。”

“布尼奇,布尼奇……我认识这样的人。”古罗夫翻阅笔记本时喃喃地说。

“他认识,”克里亚奇科冷笑一下,向朋友们递眼色,“两年前列夫·伊凡诺维奇在弄清州行政中心的一件谋杀案时遇见了这个布尼奇。那个人和这件谋杀案沾不上边,但是这个城市贿赂成风,这个布尼奇觉得不习惯的是,外来人竟在他的土地上发号施令。他们差一点儿犯了错误,两个聪明人心中都明白,他们的利益不相冲突,于是和睦地分手了。布尼奇帮助古罗夫惩罚出卖灵魂的将军,列夫·伊凡诺维奇及时地掉转头来,没有发现主人的那些和我们办事处没有直接关系的罪孽。”

古罗夫拨电话号盘,接通了电话,翘起了一个指头,叫斯坦尼斯拉夫不要做声。

“日安,可以请请列夫·伊万诺维奇吗,告诉他,有个莫斯科的同名的人真使人不安。”

“您好,列夫·伊瓦诺维奇,”信心十足的男人的声音回答,“我们马上就找到上级了,顺便问一句,您不打算到我们这里来做客吗?”

“我希望到你们那里去,行啦,”古罗夫回答,“他是谁呢?是左保镖还是右保镖?”

布尼奇有两个一流保镖,是一对谁也分辨不清的双生子,他们叫做“左保镖”和“右保镖”,因为他们经常在一起来来去去,一个在左边走,另一个在右边走。

“上校先生,您记得吗?”保镖者大笑一声,“怎么您在那时候克制住了,没有向我们扑来,您的嗅觉像野兽一样敏锐。我就是当时站在小路上的那个人,我的小弟弟站在台阶上。”

“有嗅觉,”古罗夫面露微笑地表示同意,“但这多半是经验,你软弱无力地站着,心不在焉地微笑。我不喜欢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漫不经心,微露笑容。”

保镖大笑起来,说道:

“我要考虑到未来,上司走到了跟前,联合起来。”

“列夫·伊凡诺维奇吗?”可以听见知识分子的温和的话音,“我希望您身体健康,诸事顺利。”

“您好,同名的人。我不抱怨身体不好,至于莫斯科的秩序,您是知道的。”

“是的,不妒嫉您,上帝保佑我,我在莫斯科买了一座房子,还没有搬走,住在偏僻地方,睡得倒安稳。你结婚了吗?”

“你甭说吧,在这样的事情上我有点胆怯。”

“而我已经结婚了,生下一个继承人。你准备到我们这里来做客,还是有别的事情?”

“我想把一个女客送到你这儿来。全世界的强人对这个姑娘都很感兴趣,我应该保护她。她病得非常厉害,酷嗜麻醉剂,不过这还是开始。她父亲委托我办理这件事。戈尔斯特科夫……”

“是尤里·卡尔洛维奇吗?”布尼奇觉得惊奇,“你们甚至会使那等人不得安宁吗?这简直是暴虐无度的行为。”

“同名的人,是莫斯科从海角打过来了,我们这里什么都行得通。”

“列夫·伊凡诺维奇,我能够替你办各种事情,既然这件事与尤里·卡尔洛维奇有关,那么我就得加倍努力。我的大夫们都是高级医师,加上泰加森林和空气,我们能够立刻治好她的病。你是把姑娘运送到我这里来,还是给我派一些人来呢?”

“你的话让人感到委屈,我们就把她送过去。”

“可以说,我们已决定,她怎样踏上我们的土地,我的小女孩。在这里任何特工组织都找不到她,我们把它妈的喂狗熊。”

“我不怀疑这一点,同名的人,由我交人过来。”

“不值一谈,我多少还欠你的债。”

“让我们把它忘记。我把起飞日期和航班班次预先告诉你。祝你成功。”古罗夫放下话筒。

侦察员们互使眼色。退伍的上校聂斯捷伦科以长者身分说道:

“列夫·伊瓦诺维奇,我们把女孩送到目的地,这个小组就得解散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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