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次访问布列斯特的日子里,我从要塞保卫战的某些参加者和目击者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一个小战士的惊人的故事。人们说这个少年最多十二、三岁,但他同那些成年指战员一样,在要塞里进行了战斗,甚至还冲上去拼刺刀,参加肉搏战。所有记得他的人都说,这小鬼勇敢过人,浑身是胆,有一种孩子身上根本没有的无畏精神。

我对这位少年英雄很感兴趣,不论见到哪个要塞保卫者,我都要向他详细打听这孩子的情况。许多人都还记得他,可是使我大失所望的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宇,也说不清这孩子后来的情况。

一九五五年冬,我再次访问了要塞。当我同一位布列斯特老居民谈话提到这个小战士时,他对我说:“这个小家伙的事,我听到的可不少,只是一直没见过他。不过,在布列斯特这地方,有个人也许能把他的情况跟你说说。在共青团大街上有家国营的白俄罗斯饭店,有个人每天晚上都在那儿演奏手风琴。他叫孔德拉丘克,据说从前这人跟这个小家伙的哥哥要好,他准能记住这哥俩的名宇。”

当天晚上,我跑到白俄罗斯饭店去用餐。果然不错,餐厅最里边有个小乐台,正在演出器乐三重奏——钢琴、手风琴和小提琴。当乐师坐下来用餐时,我走到手风琴手面前,做了个自我介绍,接着向他问起了我感兴趣的那个小鬼。

“好吧,”手风琴手说,“战前我就认识这孩子。那时他才十四岁,名叫彼得·克雷巴。小彼得在要塞服役——是步兵某团器乐排的学员,穿一身红军服,在团乐队里吹奏小号。当时他哥哥是个中尉,指挥的就是这个器乐排,兼团乐队的指挥。后来我听说小彼得在要塞里打过仗。”

遗憾的是,手风琴手也不了解小彼得后来的情况,只记得一两年前有个熟人告诉过他,孩子的哥哥尼古拉·克雷巴还在人世,战后继续在军中服役,已经是个少校了。于是,少校尼古拉·克雷巴就成了我今后查访的引线。

饭店里的这次谈话几天之后,我在布列斯特遇到一位军乐师——超期服役的准尉伊格纳丘克。这位准尉已渐入老境,体态肥胖,头上已经谢顶。一九四一年,他也在小彼得所在的步兵第三三三团器乐排服役,在要塞里遇上了战争,于是就在小彼得战斗过的那个防区参加了保卫战。

稍后,我到了布列斯特地区的一个市——平斯克,在当地又找到了牺牲于要塞的准尉津金的女儿——瓦莉妞。她和小彼得同岁,战前两人一块儿在学校学习。津金一家就住在要塞里,住在捷列斯波尔大门上面高高的塔楼里。战争第一天,希特勒匪徒就把瓦莉娅同她的母亲,还有其他妇女和儿童俘虏了。一名德军军官不顾母亲一再抗议,竟把这个女孩一把推出俘虏队伍,命令她到要塞中央第三三三团指战员防守的营房去。他吩咐瓦莉娅向守军转交最后通碟。德军指挥部要求要塞保卫者立即停止抵抗,全体投降,否则,就象那个军官说的那样,“把他们碾成肉酱”。

瓦莉娅穿过要塞大院,向营房大楼跑去,她的身旁子弹在厉声呼啸,炮弹在隆隆炸响,孩子的生命时刻受到威胁。幸运的是,战士们一眼就发现了她。停止了营房窗口的射击。有人伸手把瓦莉娅拉进了地下室的窗于,把她带到领导该防区的上尉跟前。小姑娘向他们转告了敌人的要求。要塞保卫者当然不打算投降。

瓦莉娅于是也就在要塞里留了下来。别看要塞里头炸弹炮弹横飞,机枪啦啦地响个不停,人们到处受到死亡的威胁,可是和战士们呆在一块儿,她觉得胆子更壮了,心里更踏实了。瓦莉娅下到第三三三团营房的地下室,在那里同妇女一道护理受伤的要塞保卫者。这样,她才常常见到战斗在营房里的小彼得,成了他英勇行动的见证人。

关于这位少年,伊格纳丘克和瓦莉娅给我讲了许多惊人的故事,我的眼前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真正少年英雄的引人入胜的形象。

雨果在其著名长篇悲惨世界中,栩栩如生地塑造了一个勇敢活泼的巴黎少年加夫罗什的形象,读者对这个不朽的人物一定会记忆犹新。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红军小战士也是加夫罗什式的人物,宛如他的孪生兄弟一样。不过,这是我们自己的、苏联式的加夫罗什,他行动的环境更为凶险——布列斯特要塞被强大凶恶的敌人包围着,好象是一口置于烈火之上的沸腾的大锅。我们的加夫罗什也是一个同样勇敢的少年,他也同样乐观,无论战斗多么激烈和残酷,无论他怎样千次万次地出生入死,脸上始终挂着挑战者的微笑。

战争爆发时,小彼得还不满十五岁。他个子矮小,非常瘦弱,看上去只象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人们赞扬这个活泼机灵、勇敢无畏的少年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同志——他心地善良,富有同情心,总是乐于和朋友们分享最后一点东西。

小彼得是团里的学员,在军队里服役已有多年,这段生活把他锻炼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军人。他是一个勤奋努力、严守纪律的战士。团长马特维耶夫上校曾下令为他缝制了一套指挥员的服装,他穿起来显得特别合身和整洁。这身军装穿在他身上,他自己也觉得颇为得意,一遇到指挥员,就要干净利索地走上几步正步,激洒地行上一个举手礼。要塞里,人人都认识和喜欢这个矮小伶俐的娃娃兵。小彼得很希望长大以后能考入军校,当一名红军指挥官,这是不言自明的。

小彼得的抚养人是他的哥哥尼古拉——一位骨干军人,一位经验丰富、享有威信的指挥员,也是一位有才华的音乐家。尼古拉中尉指挥的器乐排在全师颇享盛名。

尼古拉中尉对手下的战士要求很高,十分严格,而对自己的弟弟大概就更是严上加严。小彼得知道他甭指望能得到尼古拉的宽容照顾,所以养成了认真执行军事勤务、遵守各种纪律的习惯,同他的成年战友毫无区别。

可是恰恰在一九四一年六月二十一日的那个星期六,小彼得犯了一个错误。那一天,他正好有几个小时的余暇时间,城里来了一位相识的乐师,邀请他到当天举行体育比赛的布列斯特体育场去一会儿。在那儿的乐队里吹吹小号。小彼得原指望很快就能归队,又寻思哥哥不会发现他离队,所以没请假就外出了。

小彼得同哥哥一家同住在军官宿舍的一幢楼里,这些宿舍在要塞外面,离要塞正门不远。当这孩子从市里回到家时,尼古拉中尉已经发现他擅自离队,只好接受应得的处分。处分是十分公正的,所以小彼得丝毫不抱怨哥哥。

处分虽说并不过于严厉,但滋味却很不好受。在那个星期六晚上,当所有的战士都准备到要塞去看电影,一些人还获准到市内度假的时候,他却因犯了错误被罚坐在营房的音乐室里,要把歌剧《卡门》序曲中的小号曲谱学会,当时团乐队正准备演奏这个节目。

“不把你的谱子掌握好,就不许离开营房,”中尉提出严厉警告。

小彼得知道,再要什么花招都不行,只有老老实实地练了,因为第二天哥哥一定要检查他完成任务的情况。

小彼得叹了一口气,向营房走去。他拿起自己的小号,开始练习那段倒霉的乐曲。好在他有着不凡的音乐才能和出色的记忆力,所以比预定时间提前完成了差事。小彼得确信他已经牢固地掌握了整个乐谱,明天准不会丢脸,便心地坦然地放下乐器,进了要塞大院去找他的好朋友科利亚——一个比他大一岁或一岁半的少年,也是器乐排里的学员。

那天晚上,要塞大院里的人多于往常,特别热闹。战士们、军官们和家属们、卫生营和医院的姑娘们正三五成群地在小路上漫步。穆哈维茨河对岸的什么地方,不知是哪个团俱乐部里,乐队正在演奏。有些地方,流动放映队就在大院里露天放映电影,电影放映员利用床单或者直接用白色墙壁作银幕。观众都站着看电影。

在一个聚集于临时银幕前的人群里,小彼得终于找到了科利亚。两个少年一块看完了一场电影,又到两三个流动放映队跟前转了一圈,才不慌不忙地向营房走去,因为快到熄灯时间了。

“我说,明几个一早咱俩到布格河钓鱼去吧!”科利亚突然提议说。“我做好了两把鱼竿,给你一把。连蚯蚓都挖好了……”

“好吧!”小彼得高兴地说。“昭,咱们四点左右起床,那时候天刚麻麻亮,直奔布格河。清早鱼可爱上钩了!”

小彼得当即决定不回哥哥家了,他要和科利亚一块儿在营房过夜。

两个朋友并排躺在铺板上,临睡前就谁将会头一个醒来的问题争论了一阵子:一个不服一个,都说自己准能先起来。半小时过后,两个人已经睡得死死的了。

不幸的孩子: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那些穿着绿军服的敌人在布格河左岸的国境另一侧歇斯底里般地捣了一整夜的鬼,正想办法把他们唤醒呢!

星期六晚上的所有情况,都是小彼得后来对伊格纳丘克准尉说的,那已经是后来要塞投入战斗后他们在营房见面的时候了。多年之后,伊格纳丘克又把他讲的转告了我。

当时小彼得没有谈战争一爆发,隆隆的爆炸声将他惊醒,他发现周围血肉横飞,看到战友们死伤时的感受。不过准尉还记得,这孩子从床上跳下来之后,衣服还没穿好,就被附近的一声爆炸掀到一边,狠狠地一头撞在墙上。他在昏迷中躺了几分钟,吃力地爬了起来,逐渐恢复了知觉。这时他首先冲向枪架,抓起了一支步枪。

成年战士中有些人一开始表现得颇为慌乱。一个闻讯赶来的年轻中尉让大家都要以这个少年为榜样,这孩子虽然也受到了震惊,耳朵几乎都震聋了,可是刚一苏醒过来,便立刻拿起武器,准备迎击敌人。他的榜样帮助那些胆小的人战胜了恐惧,拿起了武器。

敌人的火力不断加强,营房大楼起火燃烧,接连崩塌,幸免于难的战士抬着伤员下到位于整幢大楼底部的巨大拱形地下室。

在地下室的每个窗口,都配置了机枪和步枪。

但是,还需要有人到上面的二楼去进行观察,以便发现敌人后及时报告。观察员要冒着生命危险,因为二楼被敌人弹片杀伤的可能最大。指挥员召唤自告奋勇者站出来,小彼得当即第一个响应。

后来,这个少年还到要塞各处去侦察,执行了指挥员交给的许多任务。对他来说,没有不能通过的禁地——他勇敢灵活地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段,到处神出鬼没,带回许多关于敌人的宝贵份报。

第二天,三三三团战士手中的弹药已然告罄。看来,该防区的抵抗将不可避免地遭到挫折。恰在这时,出去进行例行侦察的小彼得和科利亚发现,营房里有一个房间是一个小弹药库,尚未遭到敌人炸弹和炮弹的破坏。两个少年将此情况向指挥员作了报告,并当即和其他几名战士冒着敌人的火力,开始向战友们防守的这座大楼拖运子弹和手榴弹。多亏了他俩,这个防区的要塞保卫者才得以坚持防御多天,重创了敌人。

小彼得表现得浑身是胆,机智灵活,所以,战争一爆发就担负起三三三团指挥责任的上尉马上便委派他担任自己的通信员,小彼得也就象颗子弹似的,迅速地在地下室和半倒塌的楼梯上窜来窜去,完成指挥员交给的任务。不过,这样安排还有一层他本人不清楚的深意。指挥员派他担任司令部的通信员,是不想让他直接参加战斗,想用这种办法来保全他的性命。

但是,小彼得不仅完成指挥员交给的任务,而且还和战士们并肩打击敌人。他枪法准确,不止一个希特勒匪徒闯进要塞后都在他的子弹下丧了命。他还甚至常常手持步枪冲出去拚刺刀。枪比他人都高,有时则拿着那支他在军火库里弄来的小手枪。战士们也很爱护自己的小战友,一发现他跟着大家去冲锋,就撵他回营房,可是小彼得稍稍等那么一会儿,马上又加入另一批冲锋战士的队伍。当有人批评他勇敢过分时,他就说他有义务替哥哥报仇:有人向他误传,说尼古拉中尉在大门附近被法西斯匪徒打死了。这孩子就这样同成年战士并肩战斗,无论是他的勇敢顽强精神,还是他对敌人的仇恨,都不亚于成年人。

瓦莉娅给我讲了发生在第三三三团营房大楼地下室里的情况。

药品和绷带用光了,伤员们得不到包扎和治疗。人们因伤口恶化而死亡。又是这个小彼得解救了他们。他跑出去搜索,在某地发现了一个卫生所的半倒塌的仓库,便冒着炮火在废墟里翻寻起来。在断垣残壁下面,他不但找到了包扎物品,还找到了一些药品,于是就把这些东西都带回了营房地下室。许多伤员的生命才因此而得救。

没有水了。干渴折磨着伤员;孩子们哭泣着要水喝。只有少数胆大的战士敢出去打水,他们冒着敌人机枪的交叉火力,带着小锅和水壶爬向布格河边,往往是有去无回。

但人们都说,只要伤员一呻吟起来要水喝,小彼得就立即向指挥员请求:“让我到布格河去一趟吧?”

他多次完成了去布格河打水的任务。他善于发现危险较小的通向河边的道路,象游蛇一样在乱石和瓦砾堆中爬到河边,而且每次都能带着满满一壶水平安归来。

他关心孩子的事迹特别令人感动。小彼得常会把最后一块面包干和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口水送给受尽折磨的孩子。有一次,孩子们一点吃的都没了,于是他在食品仓库的废墟里找到了各种能吃的东西,还把在那儿弄来的巧克力糖一块一块分给挨饿的孩子们,直到统统分光为止。

战争打响时,许多妇女正睡在床上,来不及穿上衣服,半裸着身子就跑进了地下室。她们什么穿的没有,也没有东西给赤身裸体的孩子遮身。又是小彼得帮了她们的忙。他记得军人商业售货亭的位置,但商亭已被敌人的炮弹和炸弹所摧毁。虽然这个地段处在敌人的猛烈射击之下,但孩子仍冒着枪林弹雨钻到那里。

一小时后,他拖着一整匹布回到了地下室,当即把布匹分给了没衣服穿的妇女和儿童,帮助他们凑合着缝制了一批衣服。

小彼得经常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任务,参加战斗,但他总是那么快活和朝气勃勃,嘴里常哼着一首什么曲子。这个勇敢、快活的少年的这副神情,鼓舞着战士们的士气,给他们增添了力量。

后来,第三三三团防区的局势变得越来越没有希望了,营房保卫者意识到,他们没有别的出路,要么战死,要么被敌人生俘。当指挥部决定打发留在地下室的妇女和儿童去当俘虏时,有人也提出让年纪还小的彼得一起去。这时,少年的心被这个建议深深刺痛了。

“难道我不是红军战士?”他忿忿地问指挥员。

他表示,他将留下来,并战斗到最后,不管最后结果会是怎样。少年的勇敢使上尉感动和钦佩,他允许少年留下来。小彼得参加了后来的所有战斗。

据伊格纳丘克说,后来,他们作战的时间就不长了。七月的头几天,弹药几乎已消耗一空。这时,指挥员开始考虑作最后一次拼死突围的尝试。大家决定不向敌人预计我军会发起冲击因而调集重兵把守的北面突围,而是向南,向西乌方向突围,准备在突围之后再向东穿插,渡过布格河支流,经由南岛医院旁边潜人布列斯特郊区。

这次突围未能成功——大多数参加者均牺牲和被俘。伊格纳丘克也是被俘者之一。他被押解到比亚拉波德利亚斯卡战俘营,两天后在那儿又见到了小彼得,只见孩子被打得遍体鳞伤,青一块紫一块,但还象从前一样富有朝气,毫无倦意。

少年告诉准尉,他渡过了布格河岔,并和几个战友钻出了德国鬼子的包围圈。在朝着布列斯特南镇走的时候,他们在森林里徘徊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被希特勒匪徒包围,当了俘虏。

敌人把他们排在一个长长的战俘纵队的最前面,用重兵把他们押往布格河对岸。途中,一辆汽车迎面向纵队开来,上面坐着手持摄影机的德国摄影师。显然,他们正在拍摄前线纪录片,所以当看到我军战俘后,摄影机开始转动起来。汽车缓慢地驶近纵队。

突然,在纵队的头一排里,一个浑身血迹斑斑、沾满了尘土和硝烟的少年举起了拳头,冲着摄影机镜头做了个威吓的手势。这个少年就是小彼得。

摄影师气急败坏地大叫起来。法西斯警卫一起扑向少年,一阵拳打脚踢。少年摔倒在路上,失去了知觉。若不是走在旁边那列战俘纵队里的一位军医大尉,他肯定当场就会被枪杀。这位大尉虽然自己已精疲力尽,但却仍把失去知觉的少年抱了起来,一直走到战俘营。他二天,小彼得重又活跃在被俘的战士中间,寻找要塞的战友了。

伊格纳丘克眼含着热泪告诉我,在战俘营里,小彼得怎样帮助他免于饿死。在比亚拉波德利亚斯卡,战俘每天只能吃到一顿肮脏的稀菜汤,外加一小块代用面包。可是就连这种糟糕的菜汤也是来之不易——战俘营的警卫故意把食堂门前搞得拥挤不堪,秩序混乱,然后再开枪驱散饥饿的战俘。战俘被折腾得耗尽了最后的一点气力,好多人都送了命。

伊格纳丘克身体又重又胖,靠这份少得可怜的食物简直难以活命。再说他想顺利走到食堂都不容易——看守食堂的德国鬼子不相信这个大腹便便的秃脑袋仅仅是个准尉,都以为他是个换了装的政委。警卫人员一见到他,就用自动步枪捅他的肚子,或者对他又推又搡,恶狠狠地叫嚷:“喂,政委,布尔什维克!”

若不是小彼得,伊格纳丘克本必能死里逃生。少年每天都要设法给他搞到点吃的东西,虽然他自己也挨饿,但毫不迟疑地把弄到的东西送给准尉。

“米沙叔叔,瞧,我给您带来了什么!……”他边跑边高兴地说,手里拿着小锅,里面那份菜汤哗啦哗啦直响,或者从怀里掏出一块直掉渣的面包。“您吃吧,我吃过了。”

“我知道,他有时连自己那份也舍不得吃完,而给我送来,”伊格纳丘克讲道。“这小伙子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在战俘营里,小彼得遇到了自己的朋友和另外三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其他团的学员,但是小彼得却显得最为勇敢、灵活和果断,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形成了这种局面。他成了这五个人的头头。在他领导下,少年们开始准备逃跑,不久就从战俘营溜走了。打那以后,伊格纳丘克对小彼得的情况便一无所知了。

好在瓦莉娅补充了他的讲述。要塞失陷以后.他同母亲以及一些军官的妻子儿女居住在布列斯特。有一件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夏末的一天,一个瘦小干枯、动作敏捷的熟人来到院子里。

小彼得和他的四个朋友顺利地逃出了比亚拉波德利亚斯卡,重返布列斯特了。

少年们在市里住了一个多月,小彼得还是那样行动敏捷,富有朝气,经常外出侦察情况,窥探德国鬼子的行动。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忍不住了,悄俏对瓦莉娅说,他们准备炸掉德军的弹药库。可是,那些日子纳粹德国的秘密警察开始围捕、搜查曾在苏军中服役的人。小彼得只好离开许多人都认识他的城市。他是那四个少年一块儿走的。瓦莉娅还记得,后来她听别人说过,好象有人在扎宾卡镇的萨卡村见到过这几个少年,他们住在农民家里,给人家干活。后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小彼得的消息。

我乘车来到离布列斯特三十公里的萨卡村,在那地方找到了农庄庄员扎古莉奇娜娅,一九四一年小彼得就曾住在她家给她干活。扎古莉奇娜娅清楚地记得那个少年和他的朋友。她说,小彼得一直劝他的小伙伴往东边走,上前线。他做梦都想着上前线,重新加入红军队伍。

后来其中一个叫卡兹明的终于答应和小彼得一块儿走。他们动身的已是秋季,这条遥远的路程穿过白俄罗斯的森林和沼泽,长达数百公里。别离时,小彼得向扎古莉奇娜娅道了谢,把自己珍藏的一叠照片交给她保存,说定战后来取。遗憾的是这些照片没能保存下来。扎古莉奇娜娜一直没等到少年归来,在我到她那儿的两三年前,把照片全毁掉了。

小彼得的下落到此中断了。这个布列斯特要塞的加夫罗什是否到达了前线,是否在艰难的路途中离开了人世,这些都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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