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遥远的炮声早已沉寂下来,前线已经推向远离边界数百公里的地方。这会儿夜间战斗一停歇下来,要塞周围便呈现出一片大后方的安静,只有高空飞行的远程轰炸机不时发出呻吟似的嗡嗡声。这暂时的平静毕竟是难得的——对要塞的射击和步兵的攻击昼夜不停:敌人想方设法不让被围困者有喘息之机,指望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把守军搞得精疲力竭,迫使他们赶快投降。

得到外援的希望日渐渺茫了。然而,这种希望能给人们以生存和斗争的力量,所以人们还在强迫自己对此寄予希望,树立信心。于是,有关我军开始进攻和我坦克向布列斯特地区迫近的传闻便时常会自发地产生,立刻传遍整个要塞。一听到这样的消息,战士们就会力量倍增,他们对敌人的回击也变得更为猛烈。尽管援兵到来的消息纯系讹传,但它还是不断地出现,而每次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移。

有一天夜晚,我一支远程轰炸机队掠过要塞上空,这发动机的声音当即被人们识别出来。几分钟后,西方远处布格河对岸最近的一个铁路枢纽地区,响起了沉闷的爆炸声,大家明白了:苏联飞机正在轰炸敌人的军车,要塞立时欢腾雀跃起来。人们高喊“乌拉”,有些地方还对敌驻防区开了火,希特勒匪帮惊慌失措,立刻恢复了对核堡的炮击。

还有一次,我军一架歼击机昼间出现在要塞上空。这架苏军的单机不知为什么竟从遥远的前线飞到这里,它突然钻出云层,在中岛上空俯冲下来,绕了一圈,摇动机翼致意,机翼上两颗可爱的苏联红星清晰可见。于是,兴奋得发狂的“乌拉”声立刻响彻整个要塞,人们甚至会以为就连飞行员也能透过震耳欲聋的炮弹轰鸣和飞机发动机的怒吼听到这无数人声汇成的呼喊。

随后,从国境线方向匆忙飞来几架“梅塞施米特”,要塞警觉地平静下来,数百双眼睛一直焦急不安地注视着我歼击机怎样以短促的连发回击进逼的敌机,然后向东飞去,越爬越高,钻进救命的云层,直到所有这些飞机都从天空消失。于是,整整一天要塞的战斗士气都异常高涨,就连许多重伤员也拿起步枪,爬到防线上。谁都不怀疑,这架单机是奉了指挥部之命来鼓舞被围守军士气,向他们传递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的。不管怎样,这位无名苏联飞行员为战士们增添了新的力量,使他们暂时树立了保卫战。能顺利结束的坚定信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援军仍未到来,这时人们渐渐明白,前线出现的情况暂时对我军不利。尽管人们还在强迫自己相信他们会得到援救,但每个人在内心深处却已经意识到,顺利的结局越来越令人怀疑。不过,只要有人稍一有所流露,同志们就会当即厉声打断他。被围困的人们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不得议论斗争的困难,不能对胜利产生丝毫动摇。

“无论结局是胜是败,我们将战斗到底。”这种无言的、不成文的决心,在每个要塞保卫者的心中暗暗地成熟了。兵力微薄的守军同本军的联系已经完全被切断,再也得不到上级指挥部的任何命令,但它非常清楚自己的战斗任务。要塞坚持的时间愈久,要塞周围的敌军各团也就会被牵制得愈久而不能开赴前线:这就是说,应该更加顽强地战斗,把敌人的兵力牵制在它的深远后方,给敌人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以此来多少削弱敌人的进攻力量。这也就是说,需要更勇敢、更顽强、更猛烈地拼搏。

于是,他们视死如归,英勇无畏,残酷无情地打击敌人。

人们虽然多次负伤,但仍然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而是继续战斗。他们失血过多,包扎伤口的绷带和布条渗出了斑斑血污,可是仍鼓起最后一口气,冲上去同敌人用刺刀格斗。有些人伤势过于严重.参加战斗已力不从心,于是往往自杀身亡,以免给同志们带来负担,或者往后落到敌人手中。在这些日子里,要塞保卫者们多次听到告别的呼声:‘永别了,同志们!为我报仇!”——随后立刻响起了枪声。

被围困的人们这种出人意料的顽强斗志,使指挥强攻要塞的德军将领和军官气急败坏。当德国法西斯进攻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明斯克,并继续向斯摩棱斯克和莫斯科方向推进时,他们的部队却被拖在苏维埃的第一寸土地上,久久不能动弹。当进攻的德军在前线论功行赏,晋级加爵,在城乡掳掠到大批战利品时,在敌人的深远后方的布列斯特要塞城下,德军军官却不仅常常会被苏联射手的准确子弹击毙,而且还会引起上级的公开不满。希特勒大本营不时催问,为什么要塞至今未能攻克,而且口气一天比一天不满,一天比一天愤慨。尽管包围要塞的敌军不惜采取一切措施,力图尽快粉碎守军的抵抗,要塞却仍在继续战斗。

越来越多的炮兵连在布格河岸一带集结起来。对要塞的轰击昼夜不停。迫击炮弹雨点般泻落到核堡大院,炸翻了每一寸土地,弹片把营房的砖墙崩得弹痕密布,把屋顶的铁皮炸成一堆堆废铁。敌人的大口径火炮疯狂地吼叫着,摧毁了一座又一座要塞建筑物。战争一开始希特勒匪帮在炮击时就使用了能喷洒液体燃料的炮弹,不久德军又在要塞使用了喷火器,以作为进行破坏的辅助器材。德军飞机飞临要塞,投掷油箱、油桶,致使要塞某些地区往往成为一片火海。

许多最初曾是要塞保卫者隐蔽部的建筑,在敌机轰炸和强击火炮的炮击下,变成了硝烟弥漫的废墟,看来仿佛那里已不会再有人迹。少许,从这些断垣残壁之中重又响起了机枪的扫射声和步枪的射击声,——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虽然有的身负重伤,有的被火焰烧伤,有的被爆炸震聋了耳朵,但却又投入了战斗。

每到夜晚敌人就向营房派出破坏小组。他们拖着梯恩梯炸药箱,设法爬到要塞保卫者扼守的建筑跟前,埋下炸药。工兵小队经屋顶或顶间潜入我军驻守的地区,顺烟道放下梯恩梯炸药包。在黑暗的顶间中,突然会爆发出肉搏战或手榴弹爆炸的声音,不时响起意外的爆炸声,天棚和墙壁塌落下来,把战士们压在下面。但是,这些被砸伤、被震聋或被砸得奄奄一息的战士仍不会放下武器。下面就是德军报告中记述的一次类似的工兵作业情况:“为摧毁中岛军官宿舍的侧面防御,向那里派遣了工兵第八十一营,该营奉命以一个破坏小组来搞掉这座楼房。我工兵从屋顶将炸药送至窗口,并点燃了导火索;爆炸后传来了俄国伤员的喊声和呻吟声,但他们仍继续射击。”

敌人不惜采用各种卑鄙无耻的伎俩,以便尽快挫伤被围指战员的意志。小股自动枪手占领了医院,枪杀了那里的患者以后,换上了病人的衣服,企图经通向霍尔姆大门的桥梁窜入中央要塞。但是,福明指挥的战士及时识破了这种伪装,戳穿了敌人的阴谋。还有一次,德军士兵在该地段发动进攻时,驱赶着在医院里俘虏的一群护士在前面开路,可是当我军机枪手从营房顶楼以火力击溃这次攻击后,希特勒匪徒便将这些未能起到掩护作用的妇女枪杀了。在强攻东部堡垒时,法西斯匪徒强迫被俘苏军士兵在进攻部队前面排成散兵线。堡垒的保卫者听到这些被俘人员向他们喊:“开枪吧,同志们!开枪吧,不要管我们!”

从头几天开始,敌人就不断向要塞派遣化装成苏军指战员的特务。他们有的造谣惑众,佯装成被德军俘虏后出逃的人,散市各种蛊惑人心的流言;还有的是明火执仗的破坏分子,他们用阴谋的子弹暗地从背后枪击要塞保卫者。但是,不久我军官兵就学会了识别敌人间谍的办法,很快将其捕获处决。

每天除了轰炸机到要塞上空来投弹之外,还有一些机声清脆的小飞机飞来投撒传单;这些传单都是预先在柏林印好的,上面说,德军占领了莫斯科,红军投降了,继续抵抗毫无意义。后来又投撒了许多直接给要塞守军的呼吁书,德军指挥部一面不得不承认被围部队英勇顽强,但另一方面又试图证明斗争是无益之举,还建议实塞保卫者“体面地投降”,对于诸如此类的号召,要塞一概以火力来回答。

每逢战斗间隙,要塞各地的德军扩音器便开始鼓噪。他们也播送致守军的呼吁书,煽惑被围人员放下武器,保证“优待投诚者,提供食物,精心护理伤员”,不过,这些呼吁书的语气越来越具有威胁性,动听的甜言蜜语也换成了最后通喋。这时他们就提出给守军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然后威胁说要“把要塞夷为平地,把守军碾成齑粉”。对于这些威吓,战士们仍然以射击予以回答。有一次为回敬这种广播,在要塞北大门上方挂起了一条横幅,上面用鲜血写着:“宁愿战死,决不放弃要塞!”“)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