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拉托戈罗夫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允诺,不久即打电话告诉我,在家藏文件中他找到了寄给《星火》杂志的那封信的复制件。我同他见了面,他把此件转给了我。当我看到信上的署名是马捷沃相时,简直惊讶已极。这个人就是某团的团委书记,在要塞战斗初期成了政委福明亲密助手的马捷沃相,按照菲尔的说法,后来他牺牲了。信上还有他现在的地址。他住在埃里温,担任地质工程师,领导一个在亚美尼亚山区探矿的勘探队。
我按这个地址给马捷沃相写了一封信,询问他一九五四年夏季会不会留在埃里温,以便到时去找他详细记录他对要塞保卫战的回忆。信发出后,我一直在焦急地等待回音。
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于是我致信埃里温我熟悉的亚美尼亚女作家阿达米扬,请她去找一下马捷沃相,或者打听一下,他是否迁往新址。
我很快就接到了阿达米扬的回音。原来马捷沃相还住在原址,她到过他家,同他见了面。他之所以有相当时日没有作答,是因为近来一直随勘探队住在山区里,无法及时给我复信。
此后不久,马捷沃根本人也来信了,告诉我他等待着我的到来。
一九五四年八月一日,我抵达埃里温同马捷沃相见面。原来他很健壮,身材矮小,敦敦实实,剃着光头,一双深棕色的眼睛炯炯方神,动作迅速有力,行动敏捷。
我当即同他兴致勃勃地扯起了有关要塞事件的话题。但马捷沃相随即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今天是星期日,各种公务谈话都应当推迟到明天。他提议马上驱车去埃里温郊外儿十公里的山区,那里有著名的谢万湖,可以畅游一番。
乘车到谢万湖的一共有三个人,另一个同行的人是马捷沃相的直接领导,马捷沃相所在的地质托拉斯的经理阿鲁丘尼扬,他是一位老共产党员和亚美尼亚杰出的经济工作者。湖滨浴场烈日灼灼。就在我们三个人脱掉衣服时,我特别留意了马捷沃相的身体,上面布满了战伤。
马捷沃相走过的战斗历程乃至整个生活道路,都值得翔实介绍。
他出身于亚美尼亚一个贫苦的大家庭。国内战争时期,举家从土耳其占领的卡尔斯省逃到苏维埃亚美尼亚。苏维埃政权给了他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他曾在莫斯科有色金属和黄金学院就读,一九三六年成了一名工程师。
大学时代,当时担任苏联重工业人民委员的谢尔戈·奥尔忠尼启则曾与他进行过简短座谈,这件事使他终生难以忘怀。这位人民委员把一群准备毕业论文的大学生召集到办公室来,问他们大学毕业后准备到哪里工作。当马捷沃相说打算口自己故乡——亚美尼亚时,奥尔忠尼启则热情地称赞了他的想法,并解释说,各兄弟加盟共和国面临着迅速发展工业的任务,那里的国民经济更需要年轻的工程师。
马捷沃相如愿以偿。一九三九年他已经担任了亚美尼亚卡范联合企业所属几个矿的领导。这时,哈桑河畔发生了一起重大事件——日本帝国主义的军队在那里侵犯了与我友好的蒙古人民共和国,于是党号召共青团员参加红军。
第一批热烈响应党的号召的市民中,就有采矿工程师马捷沃相。是年秋季,在军乐声和愉快的共青团歌曲声中,一个由数百名采矿工人、工程师和职员组织的志愿兵专列开赴前线了。这个专列穿过整个高加索,跨过顿河草原和乌克兰草原,驶过无垠的俄罗斯大地和茂密的白俄罗斯森林,最后到达执行任务的地点——苏联西部边界的最后一个车站布列斯特,这是一座不久前才并入苏联版图的城市。
在布列斯特,马捷沃相及其战友开始执行军事勤务。年轻的工程师立刻表明他是一名勤勤恳恳、遵守纪律的战士。他是一个优秀的运动员,受过必要的体育训练,因而轻易地克服了军事勤务的种种困难——长途行军,数公里的快速转移,夜间训练,艰苦紧张的士兵生活。他政治上开展,学识渊博,很快在同志们中们赢得了由衷的尊重,成了青年们德高望重的领导人。几个月后,步兵第八十四团共青团组织改选时,团员们一致推选马捷沃相为本团苏联列宁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委书记。他被授衔为副政治指导员,并于一九四〇年入党。
前面讲过,他在要塞营房中遇上了战争。战争一开始,他便成了第八十四国防区的保卫战领导人之一,团政委福明的最亲密战友。福明对马捷沃相的勇猛和刚毅早已深有认识,战争爆发的第一天,福明就命令他穿上自己备用的带有团政委标识的军装。当时,要塞中上级指挥员寥寥无几,所以政委福明向战士宣布,他代表上级指挥部临时授予马捷沃相以这一高级军衔,并任命他为第一副政委。马捷沃相从那时起直到失去战斗能力为止,一直负责指挥要塞中心重要防御地段的战斗,并直接参加了历次反冲锋。
战争的头一天他两处负伤。第一次,一个德军自动枪手几乎直接对准他开了火,子弹擦破了他的头皮。第二次,他同一名希特勒军官展开了肉搏,敌人用匕首刺伤了他的背部。不过两次都是轻伤,所以这位共青团负责人包扎好伤口后,又同战士们一道并肩投入了战斗。
次日,当马捷沃相和同志们抗击敌人在三拱门附近的攻击时,德军炮弹的一块弹片撕掉了他臀部的一大块肉。马捷沃相伤势相当严重,被送到要塞的地下室,在那里躺了许多天,仍未恢复知觉,后来被法西斯匪徒俘虏。
希特勒匪徒将他送到在布列斯特南镇组建的一个战俘营。这个战俘营里虽然有座医院,由我方被俘的医生在那里医治受伤的指战员,但是每天仍有数百人死去。马捷沃相在那里关押了三个月,当战伤稍有好转能够下床行走时,他立即开始准备出逃。
一九四一年一个深秋的夜晚,以马捷沃相为首的六名被俘指战员换上便衣,匍匐穿过战俘营铁丝网,终于测了附近的森林。不久,他加入了活动在白俄罗斯西部和乌克兰西部一带的游击队。他参加了游击队的战斗行动,并在一次与希特勒匪徒的遭遇战中再度身负重伤。
为了躲过敌人的扫荡,游击队把他留在乌克兰农村一个农民家里。马捷沃相在那儿养好了伤。后来,为了逃避警察耳目,他辗转来到卢茨克,在当地一家修鞋劳动组合中找到了工作,因为他原来曾学过制鞋的手艺。
不久,他又参加了卢茨克的地下工作,井很快成了领导人之一。一九四四年初,当苏军迢近卢茨克时,以马捷沃相为首的地下工作者在中央市区发动起义,破坏了敌人的防御,帮助我军较快地攻克了该市。
后来,马捷沃相被派到军官训练班学习,不久即毕业重返前线,这时他已是中尉军衔,担任了近卫军强击连连长。
马捷沃相在前线拼搏了一年多,率领这个近卫军连队走过了光荣的战斗历程。这期间他又三次负伤,荣获卫国战争勋章和红星勋章,并被呈请授予苏联英雄称号,但没有获准。他还参加了攻克柏林的战斗,在德国国会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结束了战斗生涯。
战后,他复员返回家乡亚美尼亚,重操原来的专业。
我同马捷沃相在埃里温一连紧张工作了几天,我详细记录了他的回忆。交谈时,我们又产生了重访布列斯特要塞的想法。在那里,马捷沃相将会触景生情,更好地回忆起保卫战的各种情况,而且还可以身临其境地向我介绍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什么事情。
不过,马捷沃相是一位工程师和负有责任的工作人员,不经领导批准是不能随意出行的。幸亏他的领导阿鲁丘尼扬乐于助我们一臂之力,批准了马捷沃相到莫斯科和布列斯特去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