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演说家作了哪怕最心平气和的即兴发言之后,都难免心情激动,形之于色,但塞拉菲塔说完上述那番话,坐在那里,不再言语,脸色安详,没有一丝激动的痕迹。

维尔弗里俯身凑到贝克尔先生耳边问道:

“这些是谁告诉她的?”

“不知道。”贝克尔回答道。

“在法尔贝格崖山上,他比现在温和多了。”米娜心里想。

塞拉菲塔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微笑着说道:

“先生们,今晚,你们想得太多了。你们把我和米娜当作可以和你们谈论政治和商业的男子汉,其实,我们只不过是两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你们应该按照挪威守夜的习惯,一面喝茶,一面给我们讲些故事才对。得了,贝克尔先生,给我讲几个我不知道的北欧传说好吗?讲那个您相信、而且也答应过给我讲的传说,弗里蒂奥夫的故事①。给我们讲讲那个农民的儿子怎样拥有一条会说话、有生命的船②,好吗?我做梦也看见那艘三桅帆船埃利达号!我们做姑娘的难道不应该乘这艘带帆的仙船航海吗?”

①弗里蒂奥夫的故事,北欧传说。故事叙述一对贵族出身的年轻恋人,因女方兄弟反对未能结合。少年亡命海上,成为劫富济贫的海盗。后几经曲折,二人终成眷属,君临一国,共享富贵。

②巴尔扎克记错了,原来故事的主人公并非出身农家,他驾驶的那艘三桅帆船“埃利达号”并不会说话,也没有生命。

维尔弗里两眼直盯着塞拉菲塔,就象一个躲在暗处的窃贼两眼死盯着藏宝的地方一样。他问塞拉菲塔:

“既然话题又回到雅维斯,那么,请告诉我,您为什么不结婚呢?”

“你们所有人生下来的时候都已丧偶,”塞拉菲塔回答道,“而我,一出生便婚姻已定,许配给……”

“给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别问了,这是我的秘密。”她回答道,“如果我们的父亲愿意,我答应一定请你们参加这神秘的婚礼。”

“婚礼很快就举行吗?”

“我正在等着。”

随着这句话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春天来了,”塞拉菲塔说道,“冰雪开始融化,水流的声音已清晰可闻,难道你们不来迎接新世纪的第一个春天吗?”

说着,她站了起来。维尔弗里随着她,两人一起走到大卫刚才已经打开的窗子前面。海水经过漫长而沉寂的冬季,现在正在冰下蠕动,在峡湾里发出音乐般的回响。这声音经过空间的净化,传到耳朵里,象一股明亮而清新的流水。

“维尔弗里,别再胡思乱想了。不良的想法即使得逞,您也难以消受。您目光炯炯,谁看不出那是欲念的表现?您要与人为善,走上正道!为了自己心上人的幸福而牺牲一切,这难道不比人类的爱更加伟大?听我的吧,我将把您引上一条新路,那里有无限的爱,您将获得您梦想的一切光荣。”

维尔弗里沉吟不语。

“这个温柔的姑娘是否先知呢?刚才,她目光如电,声闻三界,手持怀疑的巨斧,劈向我们的科学。我们这样熬夜是否已经好一会儿了?”他心里想道。

塞拉菲蒂斯回到牧师的女儿身旁,对她说:

“米娜,兀鹰飞向腐尸,鸽子飞向宁静的绿荫和流泉。鹰向天飞,而鸽从天降。你别在既无绿荫,也找不到泉水的地方流连了。如果不久以前,你看见深渊便两腿发软的话,现在,你就为爱你的人养精蓄锐吧。算了,傻姑娘,你知道,我已经有了未婚妻。”

米娜站起来,随着塞拉菲蒂斯走到维尔弗里伫立的窗前。

三个人谛听着水从冻结在冰里的树上冲进齐格河里哗啦啦的声音。峡湾又敞开了歌喉,幻景顿时烟消云散。大家聚精汇神地欣赏着,大自然正摆脱羁绊,仿佛高喊着同意去回答刚刚把它唤醒的那位圣灵。

三位客人向那位神秘人物告辞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既不是困倦,也不是麻木和惊讶,而是三者兼而有之,既非薄暮降临,亦非曙色初现,而是对光明的向往。他们默默地思考着。

“我现在想,她准是一个幻化人形的精灵。”贝克尔先生说道。

维尔弗里十分佩服,一声不响地回到家里,不知道如何方能抵抗那天神般伟大的力量。

米娜则心里想:“为什么他不愿意我爱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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