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塞拉菲蒂斯把姑娘安置在一块缀满鲜花的高坡之上。此刻,他看了看高坡,然后转向陡峭的群山。对着峰顶的云雾,他倾吐出心里余下的想法。
“您没听见一阵悦耳的音乐吗,米娜?”刚才塞拉菲蒂斯的声音象鹰唳隼啸,此刻又温柔得仿佛是只斑鸠了。“难道不有点象你们的诗人放在深山密林中的风笛所发出的乐音吗?你看见云里这些变幻无常的形象吗?还有那些把天空布置得彩色缤纷的神只,你看见他们带翅的双脚了吗?这种乐音使人心旷神怡。天空很快就要飘洒春花了;极地已经射出光芒,咱们逃吧,是时候了。”
刹那间,他们又系上了滑雪板,双双滑下法尔贝格崖山通往齐格河河谷的陡坡。两人灵犀相通,滑行,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飞翔得异常默契。每当遇到积雪的裂缝,塞拉菲蒂斯便挟着米娜,轻盈得象鸟儿一样,在覆盖着薄雪的深沟上飞越过去。有时,他仿佛知道积雪下有一道悬崖、一棵树、或者一块岩石,便轻轻地把女伴推一下,自己把身体往旁边一闪绕了过去,其准确的程度有如某些久经沧海的水手,能够从海水的颜色、漩涡、水流的方向,猜到哪里有暗礁一样。
他们来到了齐格河谷。这里平坦有路,可以放心地走直线,直奔斯特罗姆峡湾冰冻的海面。塞拉菲蒂斯让米娜停下。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问道。
“我以为你想一个人思考什么问题呢。”姑娘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咱们得赶快,米娜,天快黑了。”塞拉菲蒂斯又说了一句。
米娜听见她这位向导的声音几乎全变了,不禁战栗了一下:这声音象少女的声音那样清脆,把她一路上沉湎其中的那种若明若暗、神妙而恍惚的梦境全部冲碎了。塞拉菲蒂斯逐渐失去男子的刚毅气派,敏锐的目光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不久,这一对玉人便继续朝峡湾飞驰而去。他们来到了海岸和雅维斯村第一排房屋之间的雪原。由于天色渐暮,他们不敢耽搁,继续滑向高处本堂牧师的住宅,仿佛迅速地攀登一道巨大的阶梯。
“我父亲该不放心了。”米娜说道。
“不会的。”塞拉菲蒂斯回答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雅维斯牧师贝克尔先生简陋的住处门前。贝克尔先生正在边看书,边等女儿回来吃晚饭。
“亲爱的贝克尔先生,”塞拉菲蒂斯说道,“我把您的女儿米娜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谢谢您,小姐,”老人一面回答一面摘下眼镜放在书本上,“你们一定很累了。”
“一点也不。”米娜说道,此刻,她的额头已感到女伴嘴里的气息。
“小姐,后天晚上,到我家里来喝茶好吗?”
“非常高兴,亲爱的。”
“贝克尔先生,请您把她带到我家里。”
“好的,小姐。”
塞拉菲蒂斯很潇洒地一欠身,向老人行了个礼便走了。不消一会儿,回到了瑞典山庄的院子。一个八十岁的老仆提着马灯走到巨大的披檐下面迎接她。塞拉菲蒂斯以女性的优美而干净利落的动作,脱下了滑雪板,迅速跑进客厅,在一张长沙发上躺了下来。
“您要吃点什么?”老仆人说着把客厅里那些长长的挪威式蜡烛一一点了起来。
“什么也不吃,大卫,我太累了。”
塞拉菲蒂斯说着脱下貂皮大衣,把身子一裹,便沉沉睡去了。老仆人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爱怜地注视着躺在他眼前的这个连科学家也难辨雌雄的奇人。塞拉菲蒂斯躺在那里。身上裹着平时穿的那件衣服。既象女子的睡袍,又象男人的大衣。脚露在外面,小巧玲珑,仿佛上天有意显示它的匠心,谁看见了都会以为是少女的纤足;但是她的额头、她侧面的线条却显露出发展到最高阶段的人类的力量。
“她身体不舒服,可又不愿意告诉我。”老人心里想,“她象一朵花,在过分强烈的阳光下,正在逐渐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