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想拿我的烦恼来开心?”

“噢!机灵鬼,难道你不信赖我吗?”

“那么,陛下,请下令释放这个贵族。”

“啊,这是个贵族,”王国叫了起来,“那么他不是个学徒了?”

“这肯定是个无辜的人。”她回答。

“我却不这样看。”国王冷冷地说,“我是我的王国的执法人,应该惩罚作恶分子……”

“好了,别摆出忧国忧民的样子,把这个年轻人的生命赐给我吧!”

“是不是要重新得到你的心上人?”

“陛下,”她说,“我是明智的和贞洁的!您是嘲笑……”

“那么,”路易十一说,“既然我一点儿摸不透这个案子,就让特里斯唐去审理吧……”

玛丽·德·萨斯纳热脸色煞白,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她叫道:“陛下,我向您担保,您会为此后悔不迭的。这个所谓的罪犯什么也没有偷。如果您为我开恩宽恕他,我就将一切都对您和盘托出,哪怕您要惩罚我。”

“噢!噢!这就得严肃一点了!”路易十一说,一面把帽子推到一边,“我的孩子,说吧。”

“好吧!”她低声说,一面把嘴唇凑在她父亲的耳旁,“这个贵族整夜待在我的房里。”

“他满可以既到你那儿,又去偷柯内留斯的东西,这是一箭双雕……”

“陛下,我的血管里有您的血液,我生来不是为了去爱一个叫化子的。这个贵族是您的弓箭手统领的侄子。”

“好啊!”国王叫起来,“你不肯好好地忏悔。”

说毕,路易十一把浑身颤抖的女儿远远推到一边,向门口跑去,不过他是踮起了脚尖,不发出任何声响。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从另一个大厅的窗口射进来的亮光透过门框底下,让他看到有个好奇的人的脚影投进他的房间里。他猛地打开包铁皮的门,当场发现圣瓦利埃伯爵在偷听。

“见鬼!”他嚷了起来,“这样胆大妄为的人,非受斧劈不可。”

“陛下,”圣瓦利埃傲然回答,“我宁愿头上挨一斧头,也不愿脑门上徒有婚姻的花彩。”

“你两样都可以兼而有之。”路易十一说,“先生们,你们当中谁也逃不脱这两种残疾。你们都给我退到另一个大厅里去。”国王又对他的卫队长说,“孔尼格姆,你睡着了吗?布里多雷先生在哪儿?你们就让人这样靠近我吗?真见鬼!图尔城最末等的市民也能比我得到更周到的侍候。”

路易十一这样发了一通脾气,然后回到房里;他很细心,把织毯的门帘拉上,门帘在室内形成第二道门,与其说是用来挡住北风的呼啸,还不如说可以隔绝国王的说话声。

“我的孩子,”国王同她一起玩耍感到的乐趣,犹如猫儿耍弄逮住的老鼠一样,“昨天,乔治·德·埃斯图维尔就这样做了你的情人啦。”

“噢!不,陛下。”

“还说不!啊!以圣卡皮翁的名义,他应判死刑!这个坏蛋也许觉得我的女儿还不够漂亮!”

“噢!就为了这个?”她说,“我向您实说,他吻我的脚和我的手时,那种热情连最贞洁的女人也要感动。他爱我是一片真心,一片坦诚。”

“你就这样把我看作圣路易,以为我会相信这样编出来的话吗?一个长相象他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冒着生命的危险,就为了吻你的鞋底或你的袖子?肯定是为别的。”

“噢!陛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不过他昨晚来还有别的原因。”

说了这句话,玛丽感到会危及丈夫的生命了,因为路易十一马上问:“什么原因?”

这场历险使国王感到兴味盎然。不过,他没有料到,他女儿先提出要原谅她丈夫,最后才对他讲出一段奇异的贴心话儿。

“啊!啊!圣瓦利埃先生,你就这样让王族的鲜血流淌。”

国王嚷起来,眼睛激怒得闪闪发光。

这时,普莱西的钟声敲响了,是国王进餐的时候了。路易十一倚在女儿的臂上,眉头紧锁,出现在门口,他的仆从都全副武装。他向圣瓦利埃伯爵投了怀疑的一瞥,考虑着是不是要马上宣布下令逮捕他。这时,笼罩着这儿的一片沉寂被特里斯唐的脚步声打破了,他正从大楼梯上来。他一直走进大厅,向国王走去:“陛下,案子都审完了。”

“什么!已经结案了?”国王问。

“犯人眼下在教士手里。经过一阵拷问,他终于承认了偷窃。”

伯爵夫人叹息了一声,脸色苍白,竟至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国王。她的眼光被圣瓦利埃看到了,他低声说着:“我受骗了,小偷同我妻子相识。”

“别说话!”国王叫道,“这儿有人想让我不得安生。”他对大法官说:“你快去宣布缓期执行判决。老伙计,你要对我负责犯人的人身安全!这件案子最好细细审察,我要亲自过问。暂时把犯人释放了!必要时我会再把他抓起来的;这些小偷有他们喜欢的隐蔽所和藏身的巢穴。去告诉柯内留斯,今晚我要到他家去,我想亲自了解案情。”国王瞧着圣瓦利埃说,“圣瓦利埃先生,我知道您干的好事了。您是否知道,您所有的血还抵偿不了我的一滴血?以克来里圣母的名义起誓,您犯了辱君之罪。我给了您这样可爱的妻子,是要您把她弄得这样苍白和瘦弱吗?好,您马上回家去,做好出远门的准备。”

国王由于严厉惯了,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然后添上说:

“您今晚就动身,去威尼斯同那儿的几位先生一起料理我的事务。您不用担心,今晚我会把您妻子带到我的普莱西宫堡;在那儿她就安全了。往后,不象你们结婚后那样,我要多加照看她。”

听到这几句,玛丽默默地搂紧父亲的臂膀,似乎要感谢他的宽宏仁慈。至于路易十一,则暗暗自得其乐。

路易十一很喜欢干预他的臣属的事,很乐意在平民生活的场面中掺进王室的威仪。这种趣味受到某些史家的严厉指责,其实这不过是incognito①的一种激情,是王爷们的一种最大的乐趣,这样暂时离开本身职位,使他们可以在缺少对立而显得平淡的生活中加进一点儿普通生活的气息;只不过路易十一是公开玩弄incognito的把戏。碰到这种情况,他脾气就好,并竭力使第三等级的人高兴;他同他们结成同盟军,反对封建的陈规陋习。他很久没有找到机会充当普通人,为在旷日持久的事务中待腻(这个古字至今在图尔还沿用着)的人的生活里加进家庭的趣味了,因而他热切地要把柯内留斯老板的不安和圣瓦利埃伯爵夫人心里的烦恼都揽在自己身上。

①拉丁文:微服私访。

进餐时他好几次对女儿说:“不过到底是谁偷了那老家伙的东西呢?八年来,赃款已经超过一百二十万埃居了。”他又对在一旁侍候他的贵族说:“诸位先生,一百二十万埃居。圣母!用这笔钱在罗马宫廷可以得到多少罪孽赦免呀。真见鬼!我可以疏通卢瓦尔河,甚至于征服皮埃蒙特,这个地方对王国来说是天然的坚固堡垒。”

吃完午饭,路易十一带走他的女儿、医生、大法官,后面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士,来到普瓦蒂埃府。在那儿,不出他所料,他看到圣瓦利埃老爷还在等待他的妻子,也许是要同她告别吧。

“先生,”国王对他说,“我早就吩咐过您快点动身。同您的妻子告别吧,赶到国境线去,您会有一支护送队。至于给您的指令和国书,会在您之前送到威尼斯。”

路易十一下了命令,又给苏格兰卫队的一个军官作了几点秘密指示;他命令派出一个排,将他的使节护送到威尼斯。

圣瓦利埃给他妻子冰冷的一吻——他真想这一吻有致她于死命的效果,然后匆匆地出发了。伯爵夫人回到家里的时候,路易十一已来到“凶宅”,急于要弄清高利贷老头家里演出的这场令人忧虑的闹剧;他作为国王,自诩能洞察幽微,发现小偷的秘密。柯内留斯不无恐惧地看到他的主子带来一帮随从。

“这么些人来呀,何必要兴师动众呢?”他低声地问。

路易十一看到吝啬鬼和他姐姐的恐惧,不由得微笑了。

“老伙计,没什么。”国王说,“你放心吧。他们要回宫里去吃晚饭,就留下我们作调查。我是个公道的执法人,我要是给你找到窃犯,该得到一万埃居赏金。”

“陛下,小偷儿要找到,但别给赏金了。”

他们马上就到了伦巴第人藏宝的房间。在那儿,路易十一先让人展示存放巴维耶尔选侯的首饰的小保险箱,然后察看了那个所谓小偷需要从上面爬下来的那管烟囱,于是很容易就让布拉班特人明白,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说实在的,炉膛里很少生火,没有一点儿煤垢;烟囱管里也没有任何爬过的痕迹;再则,烟囱的入口设在屋顶几乎不可接近的部分。最后,经过两小时明智的审察,那最能显示多疑的才干的路易十一终于清楚地指出,没有人能潜入老头的宝库。无论是在锁孔内,还是在存放富有的储户交托的金银宝贝的保险箱外,都没有任何使用强力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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