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父女俩尽管谈笑风生,却怀着猜忌和好奇互相打量对方。巴尔塔扎尔想必出于为父的尊严,对玛格丽特在巴黎的逗留不提任何问题。埃玛纽艾尔·德·索利模仿这种矜持。而习惯于了解一切家庭秘密的皮耶坎用装出来的天真掩饰好奇心,对玛格丽特说:“那么,亲爱的表妹,您在巴黎看了演出……”

“我在巴黎什么也没看,”她答道,“我去那儿不是为了消遣。在那儿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很沉闷的,我太急于重见杜埃了。”

“要不是我发了火,她是不会去看歌剧的,她在剧院也觉得无聊!”科南克斯先生说。

这一晚十分难熬,人人感到拘束,强作欢颜,竭力装出快活的样子,快活之下却隐藏着真正的凄惶不安。玛格丽特和巴尔塔扎尔暗暗害怕之至,情绪受到了影响。夜愈深,父女二人愈失态。有时玛格丽特强作笑脸,但是她的姿态、眼神和嗓音透露出极大的不安。科南克斯和德·索利先生似乎了解这位高尚的姑娘心潮起伏的原因,好象在用意味深长的眼风鼓励她。巴尔塔扎尔未能参与为他作出的决定和进行的活动,他受到了伤害,不知不觉疏远了子女和友人,装腔作势地保持沉默。玛格丽特大概即将把对他作出的决定告诉他,这个局面对一位大人,对一位父亲是难以忍受的。到了不再向子女隐瞒任何事情,思想的博大赋予感情以力量的年龄,他眼见自己民事死亡时刻的临近,变得越来越严肃、出神和抑郁。这一晚蕴含着内心生活的一场危机,这类危机只能用图象来解释:乌云蔽日,电闪雷鸣,人们在田野里欢笑;个个觉得热,感到暴雨将至,他们昂起头,继续赶路。科南克斯先生第一个去睡觉,巴尔塔扎尔领他去他的房间。皮耶坎和德·索利先生趁这当儿走了。玛格丽特充满友爱地与公证人告别,她对埃玛纽艾尔什么也没说,但压了压他的手,朝他投去湿漉漉的目光。她把费莉西打发走,等到克拉埃回到会客室,他发现只剩下女儿一个人了。

“好父亲,”她声音颤抖地对他说,“由于我们处境严峻,我才不得不离开了家;但是,在经受了许许多多的恐慌,克服了闻所未闻的困难之后,我带着拯救我们大家的机会回来了。仗着您的姓氏,我们舅公的影响和德·索利先生的保荐,我们为您谋到了布列塔尼税务官的职位;据说这个职位每年值到一万八至二万法郎。我们的舅公作了保。——这是您的任命书,”她说着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封信。“在我们节衣缩食,作出牺牲的年头,您呆在这儿将是无法忍受的。我们父亲的处境应当至少与他往日的生活处境相当。对您的收入,我一个子儿也不向您要,您爱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只恳求您想到我们没有一个苏的年金,全靠居斯塔夫①从他的收入中拨给我们的钱过活。城里人对这种幽禁的生活将一无所知。如果您在家,会成为我和妹妹,我们为尽力恢复宽裕而使用某些手段的障碍。把您置于需要重整家业的地位算不算滥用您给我的权力呢?不出几年,如果您高兴,您将当上总税务官。”

①加布里埃尔之误。

“这么说,玛格丽特,”巴尔塔扎尔柔声说道,“你把我从家里赶走。”

“我不该受到如此严厉的指责,”女儿按捺住激荡的心情答道,“等您能够以体面的身分在故乡居住时,您将回到我们中间来。况且,父亲,我不是有您的诺言吗?”她冷冷地接着说,“您应该听我的话。舅公留下来是为了带您去布列塔尼,免得您一个人作这趟旅行。”

“我不去,”巴尔塔扎尔站起来大声说,“为了重整家业,偿还欠子女的钱,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援助。”

“这更好,”玛格丽特不动声色地接口说,“我请您考虑我们各自的处境,下面我用几句话对您作出解释。如果您留在这幢房子里,您的子女将离开,让您在这儿作主。”

“玛格丽特!”巴尔塔扎尔叫道。

“其次,”她不愿注意到父亲的恼怒继续说,“假如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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