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康布雷的科南克斯先生来接他的外甥孙女。他是乘旅行马车来的,在表外甥家只想停留玛格丽特和玛尔塔准备上路所需的时间。克拉埃先生亲切地接待了他,但显然很伤心,觉得丢了面子。老科南克斯猜到了巴尔塔扎尔的想法,吃饭的时候,他直言不讳地对他说:“我有你的几幅画,表外甥,我喜欢好画,这是一种叫人倾家荡产的嗜好;可是,我们个个都有自己的癖好……”

“亲爱的舅公!”玛格丽特说。

“你看样子破了产,表外甥,但一位克拉埃在这儿总有财宝,”他拍着自己脑门说,“还有这儿,是不是?”他指着心口补了一句。“所以我是信任你的!我在钱包里找到几个埃居拿来给你用。”

“啊!”巴尔塔扎尔嚷道,“我会还给您许多财宝……”

“我们在弗朗德勒拥有的唯一财宝,表外甥,是耐性和工作,”科南克斯厉声回答。“我们的先人在额头上刻着这两个词,”他指着梵·克拉埃庭长的画像说。

玛格丽特拥抱了父亲,与他道别,向约赛特、费莉西叮嘱了几句,然后乘驿车去了巴黎。已成鳏夫的舅公只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拥有万贯家私,所以他想续弦倒不是不可能的;杜埃居民以为克拉埃小姐会嫁给她的舅公。与有钱人结亲的传闻使公证人皮耶坎又来到克拉埃家。这个精于盘算的人在思想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两年来,该城的社交界分成两个不共戴天的阵营。贵族形成了第一个小圈子,布尔乔亚形成了第二个,对第一个自然十分敌视。整个法兰西突然分离,分割成两个敌对的民族,互相猜忌,怒气愈来愈大,这是外省参加一八三〇年七月革命的主要原因之一。一个团体是极端君主派,另一个是极端自由派,二者之间有按身分高低吸收到这个或那个团体中的官员,他们在合法政权崩溃的时刻保持中立。在贵族和布尔乔亚斗争的初期,保王派的咖啡聚会放射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在与自由派咖啡聚会的竞争中大大出了风头,以致这类消受珍馐美味的宴会据说要了好几个人的命,他们如同铸得不好的臼炮,经不起这种演习。自然,两个团体排斥异已,变得纯而又纯。皮耶坎作为外省人尽管十分富有,却被排斥在贵族的圈子之外,给推到了布尔乔亚的圈子里。曾几何时与他过从甚密的人渐渐拒绝见他,接二连三的挫折大大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年届四十,这是准备结婚的男子一生中仅存的还能娶年轻姑娘的时期。他可以求婚的对象属于布尔乔亚,而他的雄心是留在上流社会,那是结一头好亲就可以把他引进门的。克拉埃一家离群索居,成了这一社会变动的局外人。尽管克拉埃属于外省的贵族旧家,但他操心的事情可能会阻止他顺应新的等级划分引起的反感。克拉埃家的小姐不管多么穷,也能给丈夫带来一切暴发户所向往的虚荣的好运。皮耶坎于是又到克拉埃家走动,暗中打算作出必要的牺牲,以期缔结一门从此将实现他的全部野心的婚事。

玛格丽特出门在外期间,他来与巴尔塔扎尔和费莉西作伴,但他为时已晚地看出埃玛纽艾尔·德·索利是个令人生畏的竞争者。已故神甫的遗产看来很可观;在一个天真地用数字计算生活中一切事物的人看来,年轻继承人的金钱比皮耶坎从不在意的心灵魅力显得更有力量。这笔财产恢复了索利这个姓氏的全部价值。金钱和贵族身份如同两盏吊灯,交相辉映,亮度倍增。年轻校长待费莉西亲如兄妹,真挚的感情激起了公证人争强好胜的心。他试图压倒埃玛纽艾尔,在行话中夹杂着时髦词语,浮浅的奉承话配合着与他的相貌十分相称的迷惘神态和心事重重的哀怨。他一面自称看破红尘,一面把目光转向费莉西,想要她相信惟独她能够使他与生活和解。费莉西破题儿第一遭听到一个男人的恭维,把这些即使骗人也始终甜美如蜜的话听了进去;她把空虚当作深刻,迫切地需要把她心中涨溢的朦朦胧胧的感情固定下来;于是她关心起表哥来了。或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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