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只雌豹。肚子和大腿的毛皮白得发亮。爪子周围长着天鹅绒般的带花斑的细毛,仿佛漂亮的镯子。坚硬有力的尾巴也是白的,只有尾巴尖上有几个黑环。背部的皮毛呈暗淡的黄色,象没有光泽的金子,不过十分平滑,十分柔软,散布着富有特点、略有差异的斑点,形状象玫瑰花,这正是豹子与其他猫科动物的区别。这位安详而凶猛的女主人打着呼噜,姿势十分优美,就象一只睡在躺椅坐垫上的雌猫。她的前爪沾着血,十分有力而且露着利爪,平展地卧着,脑袋就枕在上面,几根象银丝一般的稀疏的胡须直楞楞地竖着。倘若这畜牲躺在笼子里,普罗旺斯人一定会欣赏她优雅的风度,赞美她身上对比强烈的鲜明色彩,这些颜色使她的长袍象帝王的服饰一般华丽。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感到这可怕的景象使他的目光模糊了。这只豹子面对着他,尽管闭眼沉睡,却也对他产生一种魔力,就象传说中毒蛇的眼睛对夜莺所具有的效力一样。士兵遭遇到这样的危险,一时竟丧失了勇气,而此时倘若面临枪林弹雨,他却一定能够生龙活虎地冲杀。不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在他心里成熟,额头上的冷汗随之彻底干了。人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往往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听任死亡的摆布,士兵现在就是这样,他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遭遇看作一出悲剧,决心把自己在这出戏中扮演的角色光荣地担当到底。
“就算前天阿拉伯人已经把我宰了呢?……”他想。他既然权当自己早已魂归西天,便怀着一种不安的好奇心勇敢地等待敌人醒来。阳光射进洞里,花豹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她威武地伸开脚爪,似乎想活动一下筋骨,舒展一下血脉。最后,她打了个呵欠,露出狰狞的牙齿和锉刀般粗硬的分叉的舌头。法国人看见她在地上打滚,动作又温柔又娇媚,不禁想道:“真象个风流娘儿们!……”她舔干净爪子上和嘴上的血迹,娴雅地用爪子反复搔着脑袋。“很好!……稍微打扮一下吧!……”法国人在心里说,他逐渐恢复了勇气,心情也开朗起来,“我们就要互道早安了。”他抓住从马格里布人那里偷来的匕首。
这时候,花豹回过头来冲着法国人,她没有向前走,只是牢牢地盯住他。一双金属般的眸子十分严峻,射出令人畏惧的光芒,更加令人害怕的是那畜牲竟朝他走来,普罗旺斯人不由发抖了。可是他带着爱抚的神情斜眼瞟着她,仿佛要对她施催眠术,并且放她一直走到自己身旁,然后他用十分温柔,十分亲昵的动作抚摸她,仿佛在抚爱一个绝色美人。他的手摩挲她整个身躯,从脑袋到尾巴,指甲轻轻地搔着她黄色脊梁正中间柔软的脊骨,花豹舒适地竖起尾巴,眼光变得温和了。待法国人第三次这样别有用心地献媚时,花豹仿佛猫咪表示快感那样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发自一个洪亮而深沉的喉咙,它在山洞里回响,就象教堂的管风琴最后的几声轰鸣。普罗旺斯人明白了这种爱抚的重要性,于是他不厌其烦地做下去,想迷惑和麻痹这位威严的花魁女。等到他确信自己已经平息了这位任性的伴侣的兽性之后——幸亏她昨天晚上已经饱餐过一顿,他就站起来,想走出山洞;花豹放他走出去,可是等他刚走上山丘,她就象麻雀跃枝那样轻捷地跳到他身边,在他的腿上摩蹭,同时象猫似地弓起脊背。然后,她瞅着她的客人,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已经不那么严厉了,她发出一声野性的吼声,博物学家把这种吼叫比为锯子的声音。
“她倒得寸进尺了!”法国人微笑着说。他摆弄她的耳朵,抚摸她的肚子,用指甲使劲挠她的脑袋。他发觉这样做很有效果,便用匕首的刀尖去搔她的脑壳,一面寻找机会下手;但是坚硬的头骨使他战栗,他害怕难以成功。
沙漠女王对她的奴隶的才干表示嘉许,她仰起头、伸长脖子,以十分安静的态度表达她内心的陶醉。法国人突然想到,要想一刀结果这位残暴的女王,必须把匕首插进她的脖子。他慢慢举起刀,可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