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表演真可怕!”她一边喊,一边走出马丁先生①的动物展览馆。

①马丁(1793—1882),驯兽家。

她刚才观看了这个大胆的江湖艺人,用广告上的话说,与鬣狗一同献技。

“他用什么方法把动物驯得这样服帖,”她继续说,“对动物的感情了如指掌,竟能……”

“这件事对您是一个疑问,”我打断她的话说,“其实是很自然的事。”

“哦?”她喊了一声,嘴角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微笑。

“您以为野兽就完全没有感情?”我问她,“要知道我们可以把我们文明生活的恶习全部教给它们呢。”

她惊奇地望着我。

“不过我得承认,”我继续说,“第一次看马丁先生表演的时候,我也同您一样惊奇不已,大声喝彩。那一次我身旁坐了一位老兵,他没有右腿,是和我一同入场的。他的脸给我的印象很深。象他那种好汉都长着这样的脑袋,上面留着战争的烙印和拿破仑历次战役的记录。这个老兵的性情直爽、开朗,特别投我的脾气。他无疑是那种对什么都不以为奇的士兵,看到同伴临死前的惨相也会哈哈大笑,他能高高兴兴地掩埋同伴,也能高高兴兴地扒下同伴的衣物,哪怕炮弹横飞他也若无其事,他目光短浅,很容易和魔鬼称兄道弟。展览馆的老板从兽房走出来,我的同伴把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撇了撇嘴,显出轻蔑和嘲讽的神情,高人一等者为了表明自己与一般容易上当的人不同,就喜欢这样意味深长地努着嘴。因此,当我赞扬马丁先生的勇气时,他笑起来,摇摇头,带着内行的神气说:‘不稀奇!……’”

“‘怎么,不稀奇?’我问他,‘假如你肯把这个秘密告诉我,那我将感激不尽。’”

“我们很快交上了朋友,然后我们一同走进我们看到的第一家餐馆吃饭。待到用餐后甜食的时候,一瓶香槟酒下肚,这个古怪士兵的记忆变得清晰了。他给我讲述了他的故事,我于是明白他确实有理由喊一声:不稀奇!”

她回家以后同我纠缠不休,许了许多愿,最后我只好答应为她把这个士兵的秘密写下来。第二天她便收到了这篇文章,它只是一部史诗的插曲,姑且命名为《法国人在埃及》。

故事发生在德塞将军①远征上埃及的时候。一个普罗旺斯籍的士兵落到马格里布②人的手中,被这些阿拉伯人带到了远离尼罗河瀑布的沙漠里。马格里布人为安全计想同法国军队拉开距离,所以一路急行军,直到夜里才休息。他们在一口被几棵棕榈树遮盖住的水井周围扎营,棕榈树下有他们原先埋好的粮食。他们没有料到俘虏会生出逃跑的念头,所以只捆住了他的两只手;吃了一些椰枣,给马匹喂了一些大麦之后,他们便呼呼大睡了。大胆的普罗旺斯人见敌人不再监视他,就用牙齿衔过一把弯刀,用双膝固定住刀锋,割断了缚住双手的绳索,恢复了自由。他迅速抄起一支马枪和一把匕首,又拿了一些椰枣,一小袋大麦,一些火药和子弹,以备不时之需;他在腰间系了一把弯刀,跳上一匹马,朝着他认为法国军队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他回营心切,拼命催促那匹本来已经很疲劳的马,结果可怜的畜牲双肋断裂,咽了气,把法国人丢在沙漠里。

①德塞(1768—1800),拿破仑的部将,曾随拿破仑远征埃及。

②马格里布是原法属北非三国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和摩洛哥的总称。

士兵象一个逃跑的苦役犯,勇敢地在沙漠里徒步行走,后来不得不停下,这时天正在黑下来。尽管东方的夜空很美,他也感到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了。好在他已经走到一个小山丘下,山丘上长着几株挺拔的棕榈树,他老远就望见了棕榈树叶,当时心里便产生了无限甜蜜的希望。他实在太累了,当即躺倒在一块花岗石上,那石头的形状和行军床差不多,他在上面酣然入梦,没有采取任何以防万一的自卫措施。他已经豁出去了。入睡前他最后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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