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谷在五点半光景突然出现,他知道此时苏德里家的常客都已各就各位。市长和全市的人一样,都按照上个世纪的习惯,下午三点钟吃午饭。五点到九点之间是苏朗日的头面人物交换新闻、作政治演说、就整个峡谷的私生活中引人注目的事发表评论的时间。还有就是谈论艾格庄,这一话题每天足足占据一个钟头。每人都用心打听到一些近闻,也都懂得如何以此来取悦于这里的主人。

经过这一番必不可少的检阅之后,就开始打波士顿,这是女王唯一命玩的牌。当胖大爹盖尔贝学过了戈贝坦的妻子伊索尔太太,嘲笑她那副歪着脑袋故作娇羞的样子,模仿她的细声细气,撅着小嘴作小儿女态;当托潘神甫把他保留节目里的一个小故事讲过一遍;当吕潘叙述了法耶市的一件轶事,当苏德里太太身上堆满了那些令人作呕的恭维话之后,大家便说道:“我们打一局十分开心的波士顿”。

里谷自私得很,决不愿意走十二公里路去听这间房子里的座上客那些无聊的傻话,去看一个大马猴妆扮成的老妇人。里谷的才智和教育程度都在这些小市民之上,他除了有事必须到公证人那里去之外,是决不在这里露面的。他托词工作忙、不习惯和健康原因,免去了同邻居的周旋,他说他身体吃不消晚上沿着充满图讷河水的雾气的那条路往回走。

这个干瘦的大高利贷者令苏德里太太圈子里的人望而生畏,他们嗅到了他身上那利爪如钢的老虎气、那野性的残忍,还有那诞生于修道院、成熟于金色阳光下的智慧,这些都是戈贝坦决不想领教的。

那柳木车箱和马刚一经过和平酒家,正坐在饭厅窗下的长凳子上同酒店老板聊天的苏德里家的仆人于尔班用手遮阳看看是谁的马车。

“唷,是里谷老爷!……我得去开大门。您去牵他的马,索卡尔,”他毫不客气地对酒店老板说。

于是于尔班回家去摆弄前院的那扇大门——他过去是骑兵,没能当上宪兵,退伍后就在苏德里家当差。

索卡尔是峡谷里远近闻名的人物,现在正如您看到的,随随便便地待在那儿;不少著名人物就是这样好脾性,走路、打喷嚏、睡觉、吃饭都跟普通人一样。

索卡尔生来力气大,可以负重一千一百斤;他一拳打到一个人的背上可以立刻把他脊梁骨打断;他双手能扭弯铁条,能单身止住一辆马车。他是峡谷中的克罗通的米龙①,全省驰名,象所有名人一样,在摩凡关于他有许多可笑的传说,诸如说他有一天把一个可怜的女人连同她的驴子和旅行袋都驮在背上,一天里头吃了一整条牛,喝了整整一夸特酒②,等等。索卡尔温柔得象个待嫁的处子,身材矮胖,脸色安详、宽肩、阔胸,胸腔里的两叶肺一起一伏犹如铁匠的风箱,嗓音细而清脆,使第一次听他说话的人都感到惊讶。

①克罗通的米龙(Milondocroton),公元前六世纪古希腊著名运动员,在好几届奥林匹克竞技中获胜。

②一夸特为四分之一桶,按当时当地的计量约相当于106公升。

他和通萨尔一样,通萨尔由于出名,可以不必显露他的凶残;索卡尔也受到某种舆论的保护,从来不显示他的孔武有力,除非受到朋友的请求。当那王家检察官的岳父转身靠在台阶边的时候,他便过去牵住马。

“您府上都好吗,里谷先生?……”大名人索卡尔问道。

“还好,老头儿,”里谷答道,“普利苏和博内博,维奥莱和亚摩里,还常来光顾你的酒店吗?”

这句用和蔼和关心的口气说出来的问话并不是寻常上人对下人随便提的那种无关紧要的问题。里谷已经利用空闲的时间把各种细节都考虑过了,富尔雄也已向里谷提到博内博、普利苏和维奥莱卫队长之间来往的可疑之处。

博内博为了赌钱输了几个埃居就可能把农民的秘密出卖给卫队长,或者多喝了几杯潘趣酒后,可能不知轻重地多嘴多舌说了出来。但是那个猎水獭的人向他透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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