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丈量不是一项正经职业,它跟很多这一类没有前途的政府职务一样,是政府管理这把漏勺上的一个洞。从这些洞里(例如水文测量、桥梁工程、教育工作等)钻出去的人,不久总会发现,那些比他们精明的人坐在一旁,正如反对派的作家所说的,每当那漏勺泡进税收中去的时候,他们就通过那个叫做预算的机器,用人民的血汗来滋润自己。阿道夫每天从早到晚辛辛苦苦工作,所得无几,不久就发现他的那个洞有多深、是多么没收成。于是,他在奔波于一个个村镇之间,把一点点薪金都花在旅费和鞋子上的时候,就一心想找一个稳定而收入较丰的职位。
三年的困苦生活再夹杂着爱情,在这样一个目光和精神都是斜的,而幸福又是这样不牢靠的小伙子身上,会发展出怎样一种野心,你是很难想象的——除非你也是斜视眼,也有两个通过合法婚姻而生的儿子。造成不可告人的坏事和偷偷摸摸的卑劣行动的最大的因素,莫过于不完全的幸福。也许无望的困苦比在连绵阴雨中不时透出一线阳光和爱情的境况,还要容易忍受一些。在这种气候中身体会得病,而灵魂则简直会得妒火中烧的恶疾。在渺小的心灵中,这种恶疾就会变成卑鄙无耻,既怯懦又粗暴,既大胆又诡秘。在有文化教养的心灵中,它就会孕育出种种反社会的理论,一些人赖以爬上去统治他们的上级。从这一现象不是可以得出一句谚语来吗:“告诉我你有什么,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在想什么。”
阿道夫尽管爱他的妻子,却常常心里想:“我干了一件傻事!我脚上拖了三个铁球的镣铐,我却只有四条腿。应该先发了财再结婚。有了钱总可以找到一个阿黛莉娜,而有了阿黛莉娜却妨碍我找到钱财。”
作为亲戚,阿道夫三年里只去看过三次戈贝坦。几句话一谈,戈贝坦就看出他亲戚的心里有一团泥,渴望用合法盗窃的熊熊烈火来烧烤。他心怀叵测地对这个人物多方试探,他知道,只要有草吃,这个人是能俯首帖耳执行他的计划的。西比莱每次去拜访他们都要嘟嘟囔囔发牢骚。
他总是说:“雇我工作吧,表亲!雇我当职员,然后让我当您的接班人。您就看我怎么干吧!我为了让我的阿黛莉娜过上说不上奢侈而是小康的生活,搬倒一座山都办得到。您从勒克莱克先生那里发了财,为什么不把我放到巴黎的银行里呢?”
“以后再说,我会安插你的,”野心勃勃的表亲答道,“现在先多长点知识,一切都是有用的!”
在这种心情下,阿道夫一接到他的保护人苏德里太太叫他快来的信,立刻直奔苏朗日,一路上做着各种空中楼阁的梦。
老萨屈斯一经苏德里夫妇指点该为女婿活动活动,第二天就去见将军,建议用阿道夫作总管。现在苏德里太太的话在小镇上已经成为金口玉言,萨屈斯听了她的话,把女儿也带了去,她的相貌果然给蒙柯奈伯爵留下了好印象。
将军回答说,“我在没有了解情况之前不作决定;不过在我没有考察清楚您的女婿是不是各方面都合乎这个职位所需要的条件之前,先不找别人。把这么可爱的一位女子安置在艾格庄的愿望……”
“两个孩子的母亲,将军,”阿黛莉娜相当机灵地说,她不愿接受骑兵团长的殷勤。
将军要采取的一切调查步骤都已在苏德里、戈贝坦和吕潘的神机妙算之中。他们为他们的候选人安排好了保护人。一位是省城王家法院参事,此人名叫冉德兰,是法耶市法院院长的远亲;一位是布拉克男爵,就是提拔小苏德里当检察官的那位总检察长;还有一位省政府参事,也姓萨屈斯,是调解法庭法官的第三代表亲。于是从将军在法耶市的公证人起,直到将军亲自去的省政府,人人都说这个土地登记处穷职员的好话,再说,他也的确无可指责。西比莱的婚姻使他成为象艾琪渥斯小姐①的小说一样有趣的人物,而且使他以不重利禄的形象出现。
①艾琪渥斯小姐(1767—1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