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谈那个异乡人,”马里翁太太道,“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太太,”阿希勒·皮古答道,“他就象马戏团里的大力士一样,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两千居民目光的中心。我呀,我知道一点。”小个子公证人又加了一句。

“啊,快说呀,阿希勒先生!”爱乃斯蒂娜急切地问道。

“他的仆人名叫天堂!……”

“天堂!”埃伯洛小姐大叫起来。

“对,天堂!”组成这个小圈子的所有的人异口同声立即对答。

“还能把天堂当名字叫?”埃伯洛小姐一面走过来坐在她嫂子身边一边问道。

“这就是要证明他的主人是个天使,”小个子公证人接着说下去,“当他的仆人跟随着他的时候……你们明白吧……”

“那就是走的天堂之路!这可真是个好名字!”马里翁太太说,她极力使阿希勒·皮古的话对她自己的侄子有利。

“先生,”此时安托南的仆人正在餐厅中对自己的主人说,“那双轮马车是有贵族家徽的……”

“有家徽!……”

“对,先生,而且那徽章很怪!盾形下半部有九点环,有珍珠饰……”

“那么真是伯爵了!”

“那上头还有一个长着翅膀的魔鬼在不顾一切地奔跑,与驿站马车夫丢了什么东西完全一样!写在横带上的字是这样,”他从裤腰上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说道,“卡迪央王妃的贴身使女阿妮塞特小姐前来给这位先生送信,当然是坐马车来的,五天鹅的马车就停在‘骡子’门口。是她给我把这个抄了下来……”

“给我!”

专员只见上面写着:Quometrahitfortuna.①

①拉丁文。此铭文有三重意义:1.“命运指引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2.“金钱将我吸引到哪里,我就到哪里”;3.trahit和Traiues(特拉伊)发音相同,构成一个文字游戏。

虽然安托南对法国贵族的徽章不够熟悉,不知道使用这个铭文的是哪个家族,但是他想,劳五天鹅家派出车辆,卡迪央王妃派来特使的,只能是属于贵族最上层的一个人物。

“啊,你认识卡迪央王妃的贴身使女!……你真幸运……”安托南对他的仆人说。

于利安是当地青年,他先在贡德维尔当过六个月下人,后来进了专员先生家,因为专员先生想雇一个“很有派头”的仆役。

“先生,阿妮塞特是我父亲的教女啊!她的父亲去世了,我的父亲想帮帮她的忙,可是我母亲容忍不了她,我父亲就把这个小姑娘送到巴黎去,想要她在那儿当个裁缝。”

“她漂亮吗?”

“还算可以,专员先生。证据是她在巴黎遭到过不幸。不过,由于她天分好,会做长裙,会做头发,她在马罕先生保护下进了王妃家做事。马罕先生是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先生的头号贴身男仆……”

“关于五天鹅家,她说什么了?有很多客人吗?”

“很多,先生。有王妃和德·阿泰兹先生,……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夫妇及他们的儿子小侯爵……总而言之,城堡宾客满堂……特鲁瓦的主教大人,人们也在等待着他今天晚上光临呢……”

“脱鲁倍主教吗?……啊,我倒想知道他会不会在那儿待上一些时候……”

“阿妮塞特认为会这样,而且她认为主教大人是为住在‘骡子’的那位伯爵而来。还等待着别的客人。车夫说那边净谈选举的事……兴许庭长也要去待几天……”

“设法叫这个贴身女用人进城来一趟,找个借口,说叫她到城里来买什么东西……你对她有没有意思?……”

“如果她心上已经有了,我就不能这么说了!……她很机灵。”

“叫她到专区政府来看你吧?”

“好,先生,我就去。”

“不要跟她提到我!那样她决不会来。对她说给她找一份更好的差事……”

“啊!先生……我在贡德维尔干过。”

“已经九点半了,为什么五天鹅这时候遣人送这封信来,你不知道吧?……”

“好象是有什么急事,因为伯爵刚从贡德维尔回来……”

“这个外地人到贡德维尔去了吗?……”

“他在那里用的晚餐,专员先生!您去看看,真是逗死人!咱们可一点不糟蹋人,那个小仆人醉得烂泥一般!他在下房里喝了那么多香槟酒,腿都站不直了。是开玩笑故意引他多喝的。”

“那伯爵呢?”

“伯爵已经上床,待他看完信,就又起床了。现在他在穿衣裳。正在给双轮轻便马车套牲口。伯爵要到五天鹅去度过这个晚上。”

“照此说来,这是个很大的人物喽?”

“啊,这是肯定的,先生,因为五天鹅的管家戈塔尔今天早晨来看他的妹夫普帕尔,嘱咐他在任何有关这位先生的事情上都要守口如瓶,对他要小心侍奉,就象侍奉国王一样……”

“这么说来,维奈是说对了?”专员心想,“是不是在秘密策划什么呢?……”

“是乔治·德·摩弗里纽斯公爵派戈塔尔先生到‘骡子’来的。普帕尔今天早晨之所以到这里来,来开那个会,那是因为这位伯爵希望他来。这位先生若是叫普帕尔先生今天晚上到巴黎去,他也会动身前往的……戈塔尔叫他的妹夫为这位先生遮掩一切,不要理会好奇的人。”

“如果你能和阿妮塞特拉上关系,别忘了告诉我!……”

安托南道。

“先生若是愿意派我到瓦尔普乐您府上去,那我完全可以到五天鹅去看她。”

“这个主意不错。你可以利用那辆车去……你对那个小仆人有什么看法?”

“这个小孩真是条好汉,专员先生!您想想看,先生,醉得象他那个样子,他刚才又骑了主人一匹漂亮的英国马出发了。那是一匹纯种马,一小时能走七法里。他是送一封信到特鲁瓦去,好叫这封信明天能到巴黎……这小孩才九岁半!到了二十岁,会是什么样子?……”

专员不由自主地听着这最后一段表示钦佩的闲话。于利安又絮絮聒聒说了几分钟。安托南·古拉尔耳朵听着于利安,心里想着陌生人。

“你去等我吧!”专员对仆人道。

“乱了套了!……”他缓步走回客厅时心中暗想,“一个人与德·贡德维尔伯爵共进晚餐,又到五天鹅去过夜!……都是谜!……”

“怎么样!此人是位伯爵,且为旧贵族,我向你们保证!”

“噢,我多么想见见他!”塞西尔高声叫道。

“小姐,”安托南微笑着并且狡黠地注视着莫洛太太说道,“他身材高大,人很漂亮,而且不戴假发!……他的小仆人醉得烂泥一般,人们在贡德维尔的下房里用香槟地区的葡萄酒把他灌醉了。于利安跟他谈起他主人的假发时,这个九岁的孩子怀着老跟班的那种傲气回答道:‘我的主人戴假发!那我才不会跟随他!……他不过是染头发而已,这就够劲的了!’”

“您的观剧镜可把物件放大得太多了!”阿希勒·皮古对莫洛太太说,这位太太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一个消息,漂亮伯爵的小马夫醉成那个样子,还是深夜骑马到特鲁瓦送信去了,来回得一小时零一刻钟。”

“我倒想见见这个小马夫!”维奈道。

“他若是在贡德维尔用过晚餐,”塞西尔说,“我们会知道这位伯爵是谁,因为我外祖父明天上午要到贡德维尔去。”

“您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的是,”安托南·古拉尔道,“刚刚从五天鹅派卡迪央王妃的贴身使女阿妮塞特小姐来见这个陌生人,他要到五天鹅去度过晚上……”

“啊!这,”奥利维埃·维奈道,“他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魔鬼,一只凤凰了!他可能是两个城堡的朋友,他饮……”

“啊,呸!先生,”莫洛太太说,“您用的词可太……”

“‘饮’可是最高雅的拉丁语,太太,”检察官一本正经地说,“可能他上午在路易-菲力浦国王处饮酒,晚上在Holy-Rood①查理十世府上参加宴会②。只有一个理由能允许一个基督徒到两个阵营去,既到蒙泰奇家去,也到卡普莱蒂家③去!……啊!这个陌生人是谁,我知道了!他是……”

“他是……?”大家异口同声问道。

“他是巴黎到里昂这一段的铁路总裁,要么就是巴黎到第戎这一段,要么就是蒙特罗到特鲁瓦这一段。④”

①英文:圣十字架。此处用作地名。

②一从三〇年七月巴黎人民起义,查理十世放弃王位,逃往英国。此后,路易-菲力浦上台,人称“街垒国王”。

③蒙泰奇和卡普莱蒂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恋人双方家族的姓,本为有世仇的两大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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