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一六年的反动中,派了一位属贫寒支系的德·夏尔热伯夫子爵到阿尔西来当专员。他与五天鹅侯爵夫人家有姻亲关系,由于受五天鹅侯爵夫人的保护而得到任命。这个年轻人当了五年专员。子爵在这个专区呆了这么长时间而不求升迁,据说与美貌的博维萨热太太不无关系。不过,咱们也要赶紧添上一句,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丑闻能够证明这些传言。丑闻将恋情揭露出来,在外省,这种恋情是很难逃过小城市那些阿耳戈斯①的目光的。虽然赛弗丽娜爱恋德·夏尔热伯夫子爵,子爵也爱恋她,但是格勒万的朋友们及马里翁的朋友们都说,这事一直处理得很好,很体面。这两个山头的舆论在整个地区是压倒一切的。但是马里翁家也好,格勒万家也好,他们对保王派没有任何影响,而保王派认为专员过得很开心。

①阿耳戈斯是希腊神话中的百眼巨人,睡觉时闭上五十只眼睛,睁着五十只眼睛。

五天鹅侯爵夫人一听到城堡中对她的亲戚有所谈论,立刻将他叫到五天鹅来。这出凭判断编出来的戏,对她家极为有害。她对或近或远牵着这出戏的演员的那些人是那样厌恶,于是命令子爵改换居住地。她为自己的亲戚弄到了去桑塞尔专区的任命,同时向他许诺要他去当省长。有几个机灵的善于观察的人认为子爵故作多情,为的就是好当省长,因为侯爵夫人对格勒万这个姓氏的仇恨,他了解得一清二楚。另一些人则发现,德·夏尔热伯夫子爵在巴黎的出现与博维萨热太太以各种微不足道的借口到巴黎去旅行有些巧合。

对于一些深深掩埋在私人生活秘密中的事情,一位不偏不倚的历史学家很难作出评断。惟独有一个情况似乎让那些谣言占住了理,那就是博维萨热太太的女儿塞西尔-勒内·博维萨热于一八二〇年德·夏尔热伯夫先生离开专区公署时出生,这个大走鸿运的专员名字中恰巧也有勒内二字。这个名字是塞西尔的教父德·贡德维尔伯爵给起的。如果母亲反对她的女儿用这个名字,那大概就在某种程度上证实了人们的怀疑。众人总是希望自己说得有理,所以都把这当作是法兰西贵族议员故意搞的鬼。①教母是伯爵的女儿凯勒太太,她的名字就叫塞西尔。说到塞西尔-勒内·博维萨热长相与夏尔热伯夫子爵之酷似,那简直会叫人吓一跳!这个女孩既不象父亲,也不象母亲。随着岁月的流逝,她成了子爵活生生的肖像,而且还从子爵那里继承了贵族的举止。这种外表与内心双重的相象,阿尔西人倒从来未能发现,因为子爵自走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①这种用真正父亲的名字给奸生子女命名的事当时很普遍,在《小市民》中成为一种笑料。

不过,赛弗丽娜使菲莱阿斯照他自己的方式过得很幸福。菲莱阿斯喜欢佳肴美馔,生活舒适,她便给他预备下最香醇的美酒,可与主教媲美的丰盛餐桌,请的是全省最好的厨娘。但是她把家宅维持在阿尔西市民阶层生活条件下,外表上不显露任何奢华痕迹。阿尔西有一句俗话:吃饭要上博维萨热太太家,晚上消遣要上马里翁太太家。

复辟使五天鹅家族在阿尔西地区又占了优势,自然使当地所有参与了就绑架贡德维尔事件而起的刑事案件的各家人家之间关系更加密切。马里翁、格勒万、吉盖三家由于他们所谓的“立宪”政见要在选举中获胜就必须彼此和谐无间,他们也就更加团结一致了。

赛弗丽娜经过算计,要博维萨热一心扑在针织品买卖上。除了他,别的人准会洗手不干。为生意的事,她派他到巴黎去,到乡下去。所以直到一八三〇年,菲莱阿斯的“进财”能力倒有了用武之地,用一句俗话说,他“穿着拖鞋”做生意①,除了本钱的利息以外,每年赚的钱与他的开支相等。博维萨热先生、太太的利息,十五年来都经过格勒万仔细计算再纳入本金,一八三〇年时大概能有五十万法郎。那时节,这确实就是赛西尔的嫁妆了,老公证人将这笔钱以百分之三、五十法郎的利息去投资,每年可有三万利勿尔年收入。当时估计博维萨热家的财产有八万法郎的年收入。这种估计上,谁也不会搞错。一八三〇年以来,他们将针织品经营卖给了冉·维奥莱特,拿他们的资本去投资。估计那资本有三十万法郎。这冉·维奥莱特本是他们的一个代理商,他的祖父也是西默兹案件中一个主要的原告证人。博维萨热夫妇还可以指望得到两份遗产,一份是老格勒万的,一份是佃农博维萨热老太太的,估计每份在一万五千到两万法郎年收入之间。外省的巨富是时间乘以积攒的产物。在外省,三十年的晚年总是一笔资本。

①“穿着拖鞋”做生意,意谓闲散舒服地,随随便便地就发了财。

博维萨热夫妇拿出五万法郎年收入给塞西尔-勒内作嫁妆,他们自己还留下了这两份遗产、三万利勿尔的年收入以及他们在阿尔西的房屋。一旦五天鹅侯爵夫人去世,塞西尔肯定能嫁给侯爵少爷。象专员和检察官这样合适的人也遭到拒绝,使许多人感到惊异。这些人又想,即使格勒万和他的女儿想把塞西尔嫁给侯爵少爷,可是老侯爵夫人到了六十岁上身体仍然很健壮,甚至几乎还很美貌,这也得让这个指望落空啊!

博维萨热宅邸是阿尔西最漂亮的一所房屋,坐落在大桥广场,倒空钱包街一线,与大桥街成直角,这大桥街向北一直通到教堂广场。象外省许多房屋一样,这宅邸既没有院落,也没有花园,装饰也趣味低下。虽然如此,这所房屋在城中依然颇有气派。独扇而又两折的大门,朝着广场。楼下窗户朝街一面能看到驿站旅店,朝广场一面能看见相当有奥布省特色的景色,船只航行就从桥的下游开始。过桥之后,便是另一小广场,格勒万先生就住在那里,通往塞赞的大路就从那里开始。无论是朝街的一面,还是朝广场的一面,博维萨热家宅都精心粉刷得雪白,看上去似乎是石头砌的。百叶窗的高度,窗子外部的线脚,一切都有助于赋予这所住宅某种风格,与阿尔西一般房屋那寒酸的外表相比,就更加突出。阿尔西的房屋几乎全是木制,上面刷上一层灰浆,借助于这层灰浆,仿造出石质的坚固来。不过这些房屋并不缺少某种纯朴的风格,每个建筑师或每个市民都挖空心思通过这种风格解决这种建筑模式存在的问题。在大桥两侧的每一个广场上,都可以见到这种香槟建筑的样板。

朝广场的一排房屋中部,博维萨热宅邸左侧,可以看见冉·维奥莱特那单薄的店铺,铺子粉刷成酒精颜色,木头刷成绿色。这冉·维奥莱特的祖父是鼎鼎大名的格鲁阿热佃农,在绑架参议员案件中为主要证人之一。自一八三〇年以来,博维萨热将自己的库存、关系都让给了冉·维奥莱特,据说,还借给他一些本钱。

阿尔西大桥为木桥。朝奥布河上游方向,距此桥一百米处,又有另一座桥拦住河流。桥上耸立着一座水力磨坊高大木头建筑,有好几个转轮。公共桥与这个私人桥之间,形成一个大水池,池边上坐落着几幢高大的房屋。从某个缺口处和其他房顶之上,可远远望见一座小丘。小丘上便是阿尔西古堡及其花园、围墙、树木等等,俯瞰着奥布河上游和左岸贫瘠的草地。奥布河水哗哗流淌,传到水坝高处的水磨堤道远方,转轮奏出美妙的音乐,河水拍打着转轮又落在水池中形成瀑布,这一切都使大桥街生气勃勃,与在格勒万先生的花园与码头之间向下游流去的平静河水形成鲜明的对照。格勒万先生的房屋坐落在左岸桥角上。码头在右岸,有一排相当简陋而又别具特色的房屋,船只在这里卸下货物。远方,奥布河在或稀疏或密集、或高大或矮小、枝叶各异的树丛中蜿蜒流淌,这其中种种不同的情形,就看沿河居民的爱好和兴致如何了。

房屋的外观是那样花样繁多,一位游人在这里几乎可以找到各国房屋的样本。北边,在鸭群嬉戏的水池边上,有一座几乎是南国式的房屋,屋顶在意大利惯用的檐槽瓦下呈弯曲状,侧翼一个小花园,压在河堤的一角。园中有几棵葡萄,一个葡萄架,两、三株树木。这使人忆起罗马的某些细部。在罗马,台伯河河岸上,有几所房屋呈现出与此相似的外貌。对面,水池的另一边上,有一所很大的房屋,屋檐前突,并有回廊,酷似一所瑞士房屋。为了使你饱享眼福,在这一幢建筑与阴沟之间,可以依稀望见一片宽阔的草地,缀以杨树,一条沙土小路从中穿过。在如此单薄的房屋簇拥下,古堡显得更为宏伟壮观,其建筑体现了法国贵族的光辉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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