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指充当贵族院的中派议员。

“任命包杜阿耶!”大臣叫道,“您是知道这个人的!”

“是的,”德·吕卜克斯说,“但是等到他证明实在不称职时,您可以将他免职,请他的保护人在自己那里雇佣他。这样,您就可以给您的朋友们一个重要的信号,使得某些交易得以顺利进行,这交易可以替您满足一点别人的野心。”

“可我已经许了拉布丹了!”

“对,可是我并不要求您今天就改。我知道朝令夕改是危险的。您可以把任命拖一下,后天再签字。到了后天,您就会知道不可能把拉布丹留下来,他会提出一项地地道道的辞呈。”

“他的辞呈?”

“是的。”

“为什么?”

“他的后台弄不清是什么势力,派他来在各个部做广泛的密探工作。这件事很偶然地给发现了;现在已在公务员中间议论纷纷,引起了公愤。您今天无论如何不要同他一起工作,让我给您找个旁道来摆脱他。到王上那里去吧,我可以肯定您会发现那里的人对您就包杜阿耶做出让步都会满意的,您也会得到报答的。以后您要把这个蠢才免职尽可以振振有词,可以说是人家强加于您的。”

“是谁使得您对拉布丹的态度有这样的转变?”

“您难道会帮助夏多布里昂写一篇反对本部的文章吗?好了,您看拉布丹在他的文件里就是这样对待我的,”他说着把笔记递给部长,“他要重新组织整个政府,当然是为了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社团的利益。我还继续做他的朋友,好监视他。我相信我会立一大功,足以把我引进贵族院,因为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贵族院。跟您说明白,我既不想当大臣,也不想要任何使您为难的玩意儿。我的目标就是贵族院,进去之后,就可以娶一位有二十万利勿尔年收入的银行家的女儿。所以,让我为您立一大功,可以向王上报告,我拯救了王位。我早就说过,自由派将不再摆开阵势同你们作斗争;他们已经放弃政变阴谋、烧炭党主义和武装斗争。他们现在是在地下搞破坏,正在准备全套的:我在此,你滚开。①您以为我是为了取乐去当什么拉布丹的女人的情郎吗?不是的!我得到了情报!所以,今天请您做两件事:推迟任命;跟我精诚合作,帮我当选。到这一场戏收尾时,您会看到我是不是大大的偿还了欠您的债。”

①这是一句法国成语。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其他几部作品中叙述了七月王朝时中间派政客阴谋夺权的活动,这句话是其概括。

大臣把人事任命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了德·吕卜克斯,这就是全部回答。

“我让人传话给拉布丹,”德·吕卜克斯说,“说您把今天的工作推到星期六。”

大臣点点头表示同意。不久,秘书处的差役就穿过院子去告诉拉布丹,通知他工作推迟到星期六。其实那天议会里只讨论申请书,大臣整天都有时间。就在这个时候,萨亚正向大臣夫人递过那句话去。大臣夫人凛然说道,她不参与国家大事,而且她听说已经任命了拉布丹。萨亚震惊之余,赶忙跑到包杜阿耶那里去,发现杜托克、高达尔和毕西沃正处于无法形容的怒气冲天之中,因为他们浏览了一遍拉布丹写的关于公务员的那份可怕的作品。

毕西沃:(用手指点着一段)您在这儿呢,萨亚老爹:——萨亚:所有各部的出纳都应取消,各部应直接向国库报账。萨亚有钱,毋需养老金。您要看您的女婿吗?(翻篇)这儿呢:——包杜阿耶,完全无能。可辞退,不予退休金,他有钱。我们的朋友高达尔呢?(翻篇)高达尔:辞退!退休金相当其薪金三分之一。总之我们都在里面。我呢,是个宜用王家年俸由歌剧院、王室娱乐、庆典科,或博物馆雇用之艺术家。有才无行,不能专心,飘浮不定。啊!我要回敬你的,——以艺术家的方式!

萨亚:取消出纳?简直是个恶魔!

毕西沃:他对我们神秘的代鲁瓦说些什么呢?(翻篇)代鲁瓦,危险人物,因其坚信一切与君主政体不相容之原则。身为国民公会议员之子,向往国民公会;可能成为有害的宣传家。

包杜阿耶:警察局也没这么精明!

高达尔:我要到秘书长办公室去按正常手续提出申诉;如果这样一个人得到任命,我们必须集体辞职。

杜托克:听我说,诸位!要慎重。如果你们先声张起来,人家就要说我们是泄私愤!不要这样。就让这消息慢慢传开去,这样,你们的做法就会得到普遍的赞同。

毕西沃:杜托克这个原则同杰出的罗西尼为巴西利奥创造的伟大乐曲①一样,那件事证明这个伟大的作曲家是个政治家!我看他说的很对,比较得体。我准备明天早晨把我的漫画贴到拉布丹办公室去,署名毕西沃;然后作为头衔写上:无行,不能专心,飘浮不定。

①指罗西尼根据十八世纪法国剧作家博马舍的名剧《塞维勒的理发师》谱写的歌剧,剧中巴西利奥是个无耻小人,有一段著名台词宣扬谣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高达尔:好主意。诸位,咱们都想法儿去弄张漫画来,明天早晨让拉布丹一下子都收到。

包杜阿耶:毕西沃先生,您就负责这件小事吧。印了一份之后就把原画板毁掉。

杜托克:(把毕西沃拉到一边)怎么样,您现在就画好吗?

毕西沃:我懂了,亲爱的,您十天以前已经知道这秘密了。(他盯着他看,象是要看穿他的眼白)我一定会当上副处长吗?

杜托克:包在我身上,还有一千法郎稿酬,这我已跟您说过。您不知道您这样做对有权有势的人物帮了多大的忙。

毕西沃:您认识他们吗?

杜托克:认识。

毕西沃:那好,我要同他们说话。

杜托克:(冷冷地)您要么画要么不画,要么当副处长,要么不当。

毕西沃:那让我看看那一千法郎。

杜托克:一手交画,一手交钱。

毕西沃:前进吧!明天办公室就会贴满攻击画。现在咱们去耍弄耍弄那些拉布丹派吧。(向正在低声交谈的萨亚、高达尔、包杜阿耶说)我们去让我们的邻居动起来。(他和杜托克到拉布丹的处里。弗勒里、蒂利埃、维默见到他都骚动起来)好啊,诸位,你们怎么了?我告诉你们的是千真万确的,你们可以到那道德高尚、正直廉洁而又虔诚的包杜阿耶办公室去看最卑鄙的告密的证据。包杜阿耶当然是无能!至少他没有能耐干出这种事来。你们的处长给公务员们制造了断头台,真的。去看吧!按惯例看客不满意就不给钱,你们可以免费享受你们的不幸!因此任命推迟了。现在各办公室已是满城风雨,拉布丹刚得到通知,大臣今天不和他一起工作……去吧!

只有菲利翁和波阿雷两人没有动。前者是因为对拉布丹感情太深,不忍去看一项足以把一个人毁掉的证据,而这个人他是不愿加以评判的;后者留在部里的日子只剩五天了。这时塞巴斯蒂安下楼来问一份要拿去签字的文件内容应该怎么理解。他什么也没见到,只见办公室空荡荡的,大为惊奇。

菲利翁:我的小朋友,(他站起来,这是很难得的)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听到关于拉布丹先生的传说了吗?您这么爱他,(他压低声音凑到塞巴斯蒂安耳边)我对他又爱又敬!人家说他不慎把一份关于公务员的文件给漏出去了……(说到这里,菲利翁打住了。他不得不扶住那神经紧张的年轻的塞巴斯蒂安,他脸色苍白得象一朵白玫瑰,晕倒在一张椅子里)给他背上插钥匙,快,您有钥匙吗?

波阿雷:我家里的钥匙总是带在身上的。(波阿雷老二把钥匙在塞巴斯蒂安的背脊上转动,菲利翁给他喝了凉水。可怜的孩子睁开眼睛就泪如雨下。他扑在菲利翁的桌子上,象遭了雷打一样全身倒过去。他的声声抽泣这样发自肺腑、摧人心肝,使得波阿雷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他人的痛苦动了心)

菲利翁:(粗声粗气地)得啦,得啦,我的小朋友,要挺得住。在严重的时刻,就得这样。您是个男子汉。到底是怎么啦?这事怎么会让您激动到这样地步呢?

塞巴斯蒂安:(抽咽着)是我害了拉布丹先生!我把我抄的文件留下了,是我杀了我的恩人,我活不了啦……多伟大的人!本来是可以当大臣的!

波阿雷:(擤着鼻子)那是真的了?他是写了报告了?

塞巴斯蒂安:(抽咽着)可这是为了……坏了,我要泄露他的秘密了!啊!这杜托克不是东西!是他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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