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部门是不能搞这样的妥协的,因为这会降低司法部门的威信。可是这是和您,雅克·柯冷,我想执行我的职责可以不那么严格,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而且要请有权人士核定。”

“您给我留下这条命吗?”

“可能……”

“先生,我请求您向我作出保证,那就行了。”

德·格朗维尔先生作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尊受到了伤害。

“我手里握着三大家族的声誉,而您只握着三个苦役犯的生命,”雅克·柯冷又开口说道,“我比您更厉害。”

“可以再把您单独关押起来,您怎么办?……”总检察长问道。

“嘿!那咱们就斗一斗吧!”雅克·柯冷说道,“我刚才是轻率直言!我是与德·格朗维尔先生讲话。如果在这里的是总检察长先生,我就收起我的牌了。可是刚才,如果您向我作了保证,我就要把克洛蒂尔德·德,葛朗利厄小姐写给吕西安的信还给您了呢!”

说这话的语气,说这话时那种冷静和目光都告诉德·格朗维尔先生,对付这个对手,小小的失误就很危险。

“您要求的就是这些吗?”总检察长说道。

“我要与您谈谈我自己的事,”雅克·柯冷说道,“用葛朗利厄家族的声誉来换取泰奥多尔的减刑,对我来说,支出多收入少。判处无期徒刑的一个苦役犯,这算什么?他潜逃的话,你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结果了他!这无非是给断头台放一张期票!只是您要向我许诺将他押往土伦,同时要嘱咐好生待他,因为以前曾经怀着恶意把他塞到罗什福尔监狱。好,现在说说我自己,我的要求更多一些。我手中握着德·赛里齐夫人和德·摩弗里纽斯公爵夫人的档案,而且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信!……您听着,伯爵先生,妓女写信的时候故作风雅,故作情感高尚,嘿!贵妇人们一天到晚故作风雅,故作情感高尚,写信的时候可就象妓女一般行事了。这样交叉移位原因何在,哲学家们自会找到,我倒不是非寻找不可。女人是一种低级动物,过于听从自己器官支配。在我看来,只有女人与男人相象时,她才是美的!所以这些头脑很有男子气概的娇小的公爵夫人就写出了一些杰作……噢,这很美,从头至尾都很美,就象著名的皮隆①之歌一样……”

①皮隆(1689—1773),多题材作家,此处可能指他写的《普里阿普斯之歌》,其语言极为放肆、粗俗。

“真的吗?”

“您想看吗?……”雅克·柯冷微微一笑说道。

法官满面羞涩。

“我可以叫人给您念一点。不过,这可不开玩笑哟?咱们来正大光明的,好么?……您要把信还给我,而且您要禁止对送信来的人进行刺探、跟踪和监视。”

“要花不少时间吗?……”总检察长说道。

“不用,现在九点半……”雅克·柯冷望望挂钟接着说道,“好!四分钟之内,我们就能看到这两位夫人每人写的一封信。看完这两封信以后,您就会撤销断头刑!如果不是这样,您不会看见我这么平静。再说,也通知了这几位夫人……”

德·格朗维尔先生露出一惊的神色。

“此刻她们大概也在大肆活动,她们即将把掌玺大臣发动起来。谁知道,她们会一直找到国王……好,您能向我保证,您不知道来人是谁,一小时之内既不跟踪也不派人跟踪这个人吗?”

“我向您许下这个诺言!”

“好,您大概不想欺骗一个在逃的苦役犯。您是心灵高尚的人,而且您会遵守向盗贼许下的诺言……那好!此刻在法院休息大厅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是个老太婆,就在大厅中间。她可能正在与一个代写文书的人谈一件什么分界共有墙的官司。您打发您办公室的听差去找她,对她说:‘Da-bortimandana.’①她就会来……不过,请您千万不要翻脸不认人,那样毫无益处!……或者您接受我的条件,或者您不愿与一个苦役犯有牵连……我只不过是个伪造文书的人,您要注意!……那好!不要叫卡尔维为更衣担惊受怕……”

①黑话,意为:老板叫你。

“处死已经撤销了……”德·格朗维尔先生对雅克·柯冷说道,“我不愿意司法对您甘拜下风!”

雅克·柯冷有些惊异地望了总检察长一眼,见他拉响了叫人铃。

“请您不要逃跑好吗?您向我作个保证就行了。您去找那个女人吧……”

办公室仆役来了。

“费利克斯,叫宪兵撤回去!……”德·格朗维尔先生说道。

雅克·柯冷败下阵来。

在这场与法官的决斗中,他希望自己是最伟大,最厉害,最大度的,但是法官压倒了他。不过,从他戏弄司法部门,从他说服法院相信了有罪的人是无辜之人,从他胜利地夺回了一颗头颅来说,苦役犯依然自感高明。但是这种高明应该掩饰起来,保守机密,不能声张出去,而鹳鸟在大庭广众之下仍然威严地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就在雅克·柯冷走出德·格朗维尔先生办公室的时候,议长办公室秘书长兼议员德·吕卜克斯伯爵由一位体弱多病的小老头陪同来到。这个小老头还裹着一件棕褐色的棉外套,似乎严冬仍然笼罩大地;头发上扑着粉,面无血色,表情冷冰冰,走起路来是个痛风患者模样,穿一双奥尔良牛皮鞋的大脚东拐西歪,拄一根金包头的拐杖,光着头,帽子拿在手中,扣眼上拴着一个小链条,上有七个十字架。

“有什么事,亲爱的德·吕卜克斯?”总检察长问道。

“亲王①派我前来,”他咬着德·格朗维尔的耳朵说道,“为取回德·赛里齐夫人、德·摩弗里纽斯夫人和克洛蒂尔德·德·葛朗利厄小姐的信,您可以自由行动。您可以与这位先生商议……”

①指首相波利尼亚克亲王。

“此人是谁?”总检察长附耳向德·吕卜克斯问道。

“亲爱的总检察长,对您我不保密: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科朗坦。国王陛下叫人告诉您,有关这件事的全部情况和以什么条件办成的,要您亲自和他谈。”

“请您给我帮个忙,”总检察长附耳对德·吕卜克斯回答道,“去告诉亲王,此事已全部结束,我不需要这位先生,”他指着科朗坦又加了一句,“这一案的了结与掌玺大臣还有关系,因为要发两项特赦。就此我要去听取国王陛下的命令。”

“您走在前头了,干得很明智,”德·吕卜克斯说道,与检察长握了握手,“在办一件大事①的前夕,国王不希望看到贵族院和大贵族家庭受到公开指摘,受到玷污……这案子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刑事诉讼,而是一件国务……”

①指一八三〇年七月要颁发的几条“敕令”,这几条敕令的目的是巩固查理十世的统治,结果触发了一八三〇年的革命。

“请您告诉亲王,您来的时候,问题已经全部解决!”

“真的吗?”

“我想是这样。”

“现任掌玺大臣日后当了首相之日,您一定会当上掌玺大臣,亲爱的……”

“我没有野心!……”总检察长回答道。

德·吕卜克斯哈哈大笑走了出去。

“请亲王恳请国王,两点半左右接见我十分钟,”德·格朗维尔送走德·吕卜克斯伯爵时又加了一句。

“您不是没有野心吗?”德·吕卜克斯向德·格朗维尔先生投过狡黠的一瞥,说道,“好啦,您有两个子女,您至少希望当个贵族院议员吧!……”

“总检察长先生如果已经把信拿到了手,我介入就没有用处了,”剩下科朗坦与德·格朗维尔先生单独相对时,科朗坦说道。德·格朗维尔先生好奇地注视着他,这种好奇心自然很容易理解。

“在如此微妙的案子里,象您这样一个人永远不会是多余的,”总检察长看出科朗坦已经全部明白或者全部听到了,便这样回答。

科朗坦微微点头致意,那动作几乎具有屈尊俯就的意味。

“先生,您认识这个关键人物吗?”

“认识,伯爵先生,此人名叫雅克·柯冷,万字帮头目,三个苦役监牢的银行家。他是一个苦役犯,五年来,竟得以用卡尔洛·埃雷拉的道袍掩饰自己的身分。他怎样得到西班牙国王的委任来咱们已故国王身边办事的?我们寻求这件事的真相全都步入了迷宫。我已经给马德里寄去了材料,派去了一个人,现在正在等待马德里的答复。这个苦役犯掌握了两位国王的机密……”

“这个人可是久经考验!我们只能采取两个办法:要么把他拴在我们身上,要么除掉他,”总检察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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