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耶弗他将其女献给上帝,其女与女伴们一起上山哀哭自己终生为处女。此故事见《圣经·士师记》第十一章。在山上哀哭的是耶弗他的女儿,而不是耶弗他,这是巴尔扎克弄错了。
②这是美国小说家库柏一八二七年发表的一部小说。小说的女主人公露特幼时阴错阳差与一个印第安女婴对调,她便由印第安人养大。
最初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很新鲜,受教育使她感到新奇;人们教她的各种功课,宗教的各种仪式,神圣的决心所激发的热诚,她本身唤起的友爱给她带来的温暖;还有对已苏醒的智能的培养训练,这一切都有助于抑制她的回忆,甚至抑制她正在形成新的记忆的努力,因为她要忘却的东西和她要学习的东西一样多。我们有好几种记忆能力。肉体和精神各有自己的记忆能力。例如相思,这就是肉体记忆的一种疾患。到了第三个月,这颗展开双翅向天堂飞翔的纯洁心灵,降服不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受到了暗中抗拒的力量的阻碍。原因何在,爱丝苔自己也不知道。象苏格兰绵羊一样,她希望到一边单独吃草,她克制不住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中发展起来的本能。是她发誓弃绝的巴黎泥泞的街道又在呼唤她么?她那可怕的生活习惯的锁链已经砸碎,是不是通过被人忽略的固定部分,仍然与她相连,她感觉得到这锁链的力量么?正如医生所说,老兵失去了四肢的某一部分,可是还会感到那一部分疼痛呢?是否恶习及其堕落行为在她身上那样根深蒂固,以致圣洁的水尚未触及藏在她心中的魔鬼?一个应当受到上帝宽恕的、将人间的爱与神圣的爱混为一谈的女子,曾为一个男子作出那么多天使般的努力,她有无必要与那个男子相见?正是人间的爱把她引导到神圣的爱。她身上是否正在完成生命力的转移,而这种转移是否会导致必要的痛苦?对这种状况,科学不屑于进行研究,认为这是一个太不道德太影响人的声誉的题目,似乎医生和作家,教士和政治家也摆脱不了嫌疑。对这种境况,一切都还是疑问,一切都还晦暗不明。然而有一位医生①鼓足勇气开始对这个问题进行研究,可惜死亡使他的研究中断,成果不完整。
①这位医生可能是若尔热,巴尔扎克与他来往密切。他发表过两篇关于精神错乱和忧郁症的文章。他只活了三十一岁,于一八二八年去世。
爱丝苔受到忧郁症的折磨,使她的幸福生活黯然失色。这忧郁症可能就来自上述各种原因。她自己探究不出这些原因,可能她也和那些既不懂内科也不懂外科的病人一样痛苦。这是很古怪的事情。丰富而又有益于健康的饮食代替了令人厌恶的诱发炎症的饮食,并不能维持爱丝苔的体力。纯洁而规律的生活,一半是有意减轻的功课,一半是课间休息,用来代替从前那种毫无条理的、享乐和痛苦同样可怕的生活,这样的生活反而使这个寄宿的年轻姑娘疲惫不堪。最清新凉爽的休息,宁静的夜晚代替了从前极度的劳累和最残酷的纷扰,反倒使她发起烧来。那症状,护士的手指和眼睛都捕捉不到。总而言之,善代替了恶,幸福代替了不幸,安宁代替了焦虑,对爱丝苔反而有害,正象她往日的不幸如果降临到她的女伴身上,也会十分有害一样。她本就种在堕落之中,她就在堕落之中成长。虽然现在绝对意志下了至高无上的命令,她那地狱般的故土仍然行使着统治权。她憎恨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生命;她爱的东西,会致她于死命。她有那么火热的信仰,她的虔诚会使心灵得到享受。她喜欢祈祷。她将自己的心灵向真正宗教的光明敞开,她毫不费力地、毫不怀疑地接受宗教之光。指导她的教士心满意足,兴高采烈。但是她的肉体每时每刻在妨碍她的心灵。人们从满是污泥的池塘中捉来鲤鱼放在大理石水池的清水中,以满足德·曼特侬夫人①的欲望。她用王家餐桌的残羹剩饭去喂鱼。那些鲤鱼却毫无生气。动物可以忠心效劳,但是人永远也不会将阿谀奉承这种麻风病传染给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