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忙忙离开饭厅,直奔拉贡太太的卧房。赛查在饭桌上说了几句毫无见识的话,叫法官和皮勒罗听着好笑;康斯坦斯想起可怜的丈夫这样懦弱,没有力量抵抗患难,不由得暗暗伤心。她不知怎么总防着杜·蒂耶;做母亲的不懂拉丁文,也知道那两句古话:TimeoDanaosetdonaferentes①。她伏在女儿和拉贡太太怀里哭了,但不愿意透露伤心的原因,只说:“这是一时冲动。”
①拉丁文:即使希腊人拿了牺牲来祭神,我还是怕他们。——维吉尔:《埃涅阿斯纪》。
晚上,老年人打牌消遣。年轻人玩一些又有趣又文雅的集体游戏,正好给布尔乔亚那种无伤大雅的调情打趣做掩护。玛蒂法夫妇也跟青年人一起玩儿。
康斯坦斯在回家的路上说:“赛查,你年初三就该去看纽沁根男爵,把月半的款子早点准备好。万一出了岔儿,一天两天怎么想得出办法呢?”
赛查道:“对,太太。”又握着她的手说:“亲爱的,没想到我送了这样一笔礼物给你们过年!”
在黑洞洞的马车里,母女两个看不见皮罗托,只觉得热烘烘的眼泪掉在她们手上。
康斯坦斯道:“别失望,朋友。”
赛查丽纳道:“不会有问题的,爸爸。刚才昂赛末先生告诉我,他为你拼命都愿意。”
“为我,也是为我们一家,是不是?”赛查说着,神气又快活起来。
赛查丽纳握着父亲的手,意思是说她跟昂赛末订婚了。
新年的头上三天,皮罗托收到二百张贺年片。卷进了苦海,再看到这些虚假的友谊和亲热的表示,心里的确很凄惨。
皮罗托到有名的银行家,纽沁根男爵府上白跑了三趟。既是新年,应酬特别多,见不到银行家也在情理之中。最后一次,花粉商一直撞进银行家的办公室:管事的是个德国人,说纽沁根先生参加了凯勒家的舞会,早上五点才回家,九点半以前不会见客。皮罗托跟德国人谈了半小时,德国人对他的事居然关心起来。当天,这位总管送来一个字条,说男爵准定明天十三日中午接见他。虽然每过一个钟点都象喝一杯苦水,一天的时间还是过得很快。花粉商雇了一辆马车,在银行家住宅近边停下来。院子里已经摆满车辆。看到这份赫赫有名的人家的气概,可怜的老实人心直往下沉。
“他可是倒账倒过两次呢,”皮罗托这么想着,走上摆满鲜花的漂亮的楼梯,穿过一连串穷奢极侈的房间。但斐纳·德·纽沁根男爵夫人就是以排场阔绰出名的。
圣日耳曼区的贵族还没有肯招待男爵夫人,男爵夫人有心要和他们之中最有钱的人家见个高低。男爵正陪着太太吃中饭。办公室里等的人很多,可是男爵说只要是杜·蒂耶的朋友,随时都可以进来。骄横的当差听着主人的话,脸色马上不同;皮罗托看着,不由得战战兢兢的存了希望。
男爵站起来向皮罗托点点头,对太太说:“对不起,亲爱的;这位先生是个忠心的保王党,杜·蒂耶极要好的朋友,又是第二区的副区长,开的跳舞会场面伟大,简直是东方气派,你一定很高兴见见他的。”
男爵夫人道:“是啊,我要能够向皮罗托太太讨教一下,上几课才高兴呢,费迪南……(花粉商暗暗想:噢,她对杜·蒂耶是叫名字的!)和我提到那个跳舞会,着实夸赞了一番!他平时什么都不佩服,要他称赞可不容易呢。费迪南是十个严格的批评家,样样都要求十全十美。你是不是马上再开一个跳舞会呢?”她问话的神气亲热得不得了。
花粉商拿不准她的话是挖苦还是一般的客套,只能说:
“太太,我们这种可怜的人是难得消遣的。”
男爵说:“你府上的装修还是葛兰杜先生主持的呢。”
但斐纳·德·纽沁根说:“啊!葛兰杜!是那个从罗马回来的、年轻漂亮的建筑师么?我真喜欢他,他给我在纪念册上画了些素描,妙极了。”
一个犯叛逆罪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