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市场庞大的包铜尖顶下,有一些小小的板棚,夏天很凉爽,冬季除了小脚炉以外,也别无其他取暖设备。这种板棚,你可曾见过?女的大清早就来了。她是巴黎中央菜市场的代理商,据说她干这一行,一年能赚一万二千法郎。女的起床时,男的也走进一间阴暗的营业所,他搞短期高利出借,将钱借给本区的商人们。九点钟,他到了出口许可证办公室,他是办公室的一个小头头。晚上,他出现在意大利剧院的收款处,或者任何别的剧院,请你随意挑选好了。孩子们托付给奶妈照看,到了上中学或寄宿学校时才接回家中。男的和女的住在一座楼房的四层上,家中只雇一位厨娘,在一间长十二尺宽八尺的客厅里举办舞会,客厅用油灯照明。可是他们倒给了女儿十五万法郎,自己则在五十岁上便歇手不干了。也是从这个年纪开始,他们出现在歌剧院的四楼包厢,乘坐出租马车出现在长野跑马场①,或者每当天气晴朗时分,着过时的打扮,出现在林荫大道上。林荫大道正是这类硕果依傍的墙。他们在自己居住区内受人敬重,也受到政府的宠爱,与大资产者攀上了亲戚。男的六十五岁上得到了荣誉勋位团的十字勋章,他的亲家是巴黎一区之长,家中举行晚会时也邀请他参加。小有产者拚命将子女提高到大资产阶级的地位,一辈子的苦心经营终于使子女们受益匪浅。每一个社会阶层都是如此,将自己磨损的硬币抛到上一层去。食品杂货店老板发了财,他的儿子当上了公证人;木材商的儿子成了法官。一环扣一环,丝丝入扣,一切都在刺激着金钱的上升运动。

好,现在我们来到这座地狱的第三层。说不定哪一天,也会出现一个但丁②来描写这座地狱的。

①长野跑马场在巴黎西部风景区布洛涅森林内,从前是修道院,后辟为赛马场,为当时著名的游乐场所。

②但丁(1265—1321),意大利诗人,在其名着《神曲》中描写了地狱。

这社会的第三层,相当于巴黎的腹部,城市的物质利益在这里得到消化,并以所谓“事务”“生意”的形式凝聚起来。诉讼代理人,医生,公证人,律师,经纪人,银行家,大商人,投机商,法官,这一大群人,蠕动着,奔走着,进行着激烈的、狠毒的肠胃运动。对身心造成损害的原因,在这里不但可以遇到,且较其他任何地方为多。这些人,几乎全都在事务的重压下,整日伏案,生活在臭气冲天的事务所里,污浊恶臭的接待室里,装了铁栏杆的小工作室里。他们每天黎明即起,为的是有进攻和防守的余地,不至于让人抢劫一空;为的是处处赢利,或者毫无亏损;为的是抓住一个人或者抓住他的钱;为的是将一桩生意揽到手或者脱手;为的是从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捞到好处;为的是把一个人送上死路或者饶他一遭。为他们驾车的马匹也受到影响,搞得筋疲力竭,劳累过度,马的腿脚未老先衰。时间就是他们的暴君,飞快流逝,他们的时间总是不够用。他们既无法使时间延长,也无法使时间缩短。这种职业迫使你忍受民众贫困的重负,迫使你对民众的贫困进行分析、衡量、估价和定期搜括。从事这种使人堕落的职业,哪一个人的灵魂能保持伟大,纯洁,讲究道德,慷慨大度呢?作为其必然的结果,哪一个人的面容能保持俊美呢?这些人把他们的情感搁置起来了。搁置在什么地方了呢?……我不知道。他们若是有情感的话,每天早晨下到使别人家庭肝肠寸断的苦难深渊以前,也一定把这些情感留在什么地方了。对他们来说,毫无秘密可言,他们是社会阴暗面的忏悔师,他们看到了社会的阴暗面,并且鄙视社会。所以,不论他们干什么,由于他们不断与腐化堕落较量,他们对这些东西极为厌恶,感到痛心。或者由于厌倦,由于潜移默化,他们也沾染上腐化堕落。法律,人,各种机构,使得他们好似寒鸦向尚未冰冷的尸首飞去一般,久而久之,他们必然对各种情感都无动于衷。搞钱财的人每时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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