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巧合造就了一个克勤克俭的工人,偶然又赋予他一个念头,他展望了未来,遇到了一位女子,作了父亲。经过数年的节衣缩食,他经营起衣帽用品小买卖,租下一间店铺。
如果他在前进的道路上,既没有发生疾病,也没有染上恶习使他半途而废,如果生意也还兴隆,那么这种正常生活的简单模式,当如下述。
首先,请诸位向这位巴黎行动之王致敬。时间和空间,都已乖乖听命于他。对!请诸位向这硝石与瓦斯组成的造物致敬!他整夜辛苦,为法兰西生产子女,白日里又为其同胞的方便、荣耀和享乐忙得不可开交。这个人解决了一人多能的问题,一个人能同时满足可爱的妻子、家庭、《宪政报》、办公室、国民自卫军、歌剧院、上帝的需要,但其目的则是将《宪政报》、办公室、歌剧院、国民自卫军、女人和上帝都转化为金钱。总之,请诸位向这位无可指摘的身兼数职的人致敬!
他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如飞鸟一般穿过他家与蒙马特尔大街之间的空间。不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也不论雷声隆隆还是大雪纷飞,他都准时到达《宪政报》报馆,等待着他投标得来的那捆报纸。他贪婪地收下这口政治饭,打起就走。九点钟时,他已回到家中,跟老婆调笑打趣,从她那里偷得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吻,呷着一杯咖啡,或者对孩子吹胡子瞪眼。
十点差一刻,他出现在区公所。到那以后,他好似鹦鹉栖在木棍上一般,坐在巴黎市政府提供的一张靠背椅上,对全区的死亡和出生进行登记,一直干到下午四点。他干这活,既不流一滴眼泪,也没有一丝笑容。这个区里的幸福也好,不幸也好,都从他的鹅毛笔管下端悄然流逝,正象《宪政报》的思想不久之前在他的肩膀上移动一样。什么都不会使他动心!
他总是勇往直前,他的爱国主义思想从报纸上原封不动地照搬而来;别人说什么,他从不反驳;他和大家一起欢呼或者鼓掌,过着燕子一般忙忙碌碌的生活。
他家距本区教堂只有两步路。举行盛大仪式的时候,他可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额外增加的人,自己到教堂的唱诗池去唱《安魂曲》。星期日和节日时,他是唱诗池最漂亮的装饰品,最引人注目的歌喉。他唱得十分卖劲,大嘴都扭歪了,发出雷鸣般的震响、欢快的“阿门”。他是歌手。
下午四点,他总算从公务中解脱出来了。这时,他出现在两岱岛上最赫赫有名的店铺里,以便给这里撒播喜悦和欢乐。见他的老婆兴高采烈,他没有时间嫉妒。他是一个实干家,而不是感情丰富的人。所以,他一到,便挑逗站柜台的小姐们。这诸位小姐,眼睛滴溜溜地转,吸引了大批顾客。他在华丽的服饰、头巾、心灵手巧的女工加工制作的细布花呢之中转来转去,尽情调笑。或者,更常见的情形是,晚饭之前,他给店铺办一件具体业务,誉写一张日记账,或者将已经过期尚未支付的票据送到执达员手中。
每隔一天,六点钟,他准时到达自己的另一岗位。他是合唱队的终身歌唱性男低音①。他来到歌剧院,随时准备担任士兵、阿拉伯人、囚徒、野蛮人、农夫、幽灵、蛮不讲理的人、花花公子、魔鬼、圣贤、奴隶、黑脸或白脸的阉奴等各种角色。在制造欢乐、痛苦、怜悯、惊讶上,在发出千篇一律的叫喊或者缄默无语、狩猎、角斗上,在表现罗马或埃及上,他都是行家里手。但是,inpetto②,他始终是小店老板。
夜半时分,他又成了好丈夫,男子汉,温柔的父亲。他钻进双人床的被窝,歌剧院女神们令人可望不可即的形体仍在他的想象中萦绕,上流社会的下流行为和塔格利奥尼③的大腿令人心荡神驰的旋转,都反过来使夫妻恩爱获益匪浅。总之,他睡觉时,很快就能入睡,就象一辈子紧赶慢赶一样,赶紧将睡眠这桩事了结拉倒。这难道不正是运动造就了人,人则体现了空间和文明社会的普洛透斯④么?这个男子便囊括了历史、文学、政治、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