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我曾经占据的心灵!我了解你,你不会爱第二次。这种念头会使每个女人感到幸福。我怀着这一信念死去,也是幸福的。是的,我的坟墓就在你心里。我给你讲述过我的童年。继童年之后,我的整个生命不就是在你心里度过的吗?即使我死了,你也不会把我从你心中驱赶出去。我为这专一的爱情而骄傲!你在我青春年华时与我结识,我给你留下的,是没有失望的苦味的留恋。于勒,这样死去是幸福的。

你很了解我,请允许我要求你了却一桩女人的莫名其妙的心愿。可能这是多余的话,但我还是提出来:请你将属于我们两人的东西全部烧掉,将我们的卧室毁掉,将一切足以唤起对我们爱情的回忆的东西全部销毁。

让我再说一次,永别了!这是充满了爱情的最后诀别。我最后的一缕思念和最后的一息也是如此,充满了爱情。

于勒将信读完,一阵狂乱袭上心头。那种近乎疯狂的发作,任何言语无法形容。任何痛苦都带有个人色彩,在每人身上的表现形式,不受任何既定规律的约束:有的男子堵住耳朵,以便不再听到任何声音;有的女子闭起眼睛,以便不再看见任何事物。也有伟大高尚的心灵,象投身深渊一般,勇敢投入苦痛之中。绝望之际,一切都是真实的。

于勒悄悄溜出哥哥家门,回到自己家中。他想在妻子身旁过夜,望着这天国的女性,直到最后一刻。

他走着,走着,对生活已经极为淡然。人到了不幸的顶点,常有这种心情。他想象着,亚洲法律规定,夫妻一方死后,配偶不准继续活下去,该是怎样的情形。他想死。他还没有被压垮,他正处于痛苦的高潮中。他顺利地到了家,上楼来到那神圣的房间。他看见克莱芒丝躺在灵床上,如圣徒一般美丽。长发中分,紧贴两鬓,双手交叉,已经包上裹尸布。灵前烛光照耀,一位教士在祷告,若瑟菲娜跪在角落里哭泣,两个男人直立床旁。一个是费拉居斯。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似乎无动于衷地凝望着他的女儿。他的头,犹如木雕铜塑一般。他根本没有看见于勒。另一个是雅凯。于勒夫人一直善待他,他对于勒夫人怀着饱含敬意的友情。这种感情使人心头感受到快乐,却不会失去平静。这是一种温和的激情,没有性爱和狂风暴雨的爱情。雅凯前来,宗教般虔诚地献上他的泪水,久久地向朋友的妻子告别,第一次亲吻她冰冷的额头。他心目中,早已默默地将她当作自己的姊妹了。

这里,一切都寂静无声。既不是教堂中举行仪式时那种可怖的死神形象,也不是殡葬队伍穿过大街时那种大讲排场的死神形象。不,这是悄无声息地溜进家中的死亡,令人感动的死亡。这是心头上的葬仪,是避人眼光的哭泣。

于勒坐在雅凯身旁,紧紧握住他的手。在场的每个人都默默无言,就这样一直呆到天明。曙光微露,烛光失色的时候,雅凯料到要相继出现悲痛的场面,便将于勒带到隔壁房间去。这时,丈夫看了父亲一眼,费拉居斯望了于勒一眼。两颗苦痛的心,通过眼神的交流,相互询问,相互探测,相互理解了。费拉居斯的眼中,曾有一瞬间,闪射出狂怒的光芒。

“是你杀死了她!”他心中想道。

“为什么不信任我呢?”丈夫似乎在回答。

这个场面酷似两虎相遇:在犹疑未决的瞬间,它们相互打量一下,还未来得及大吼一声,便承认这场争斗是无益的了。

“雅凯,”于勒说,“你都一一照看到了么?”

“全照看到了,”办公室主任答道。“可是到处都有一个人走在我前头,到处发号施令,到处付钱。”

“他在跟我抢他的女儿!”在疯狂的绝望中,丈夫高喊道。

他冲到妻子的房间去。父亲已经不在了。克莱芒丝已被装进沉重的棺材,工人正准备将棺盖封死。于勒见此情景,惊恐万状。听到工人用槌子敲击的声音,他不由得泪如雨下。

“雅凯,”他说道,“这可怕的一夜,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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