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四周的环境却是如此奢华,这不构成了一幅可怕的图画吗?!伯爵夫人感到没有勇气说下去。
“可怜的姐姐,”杜·蒂耶夫人说,“你对我的婚后生活太不了解,才会想到来向我求救!”
这句话是姐姐刚才猛烈倾倒的苦水从她心底里翻腾出来的,正象积雪融化能掀起深深埋在山涧底的石头一样。听了这句话,伯爵夫人惊愕地看着妹妹——银行家的妻子。她的眼泪给吓干了,两眼直愣愣的。
“难道你也生活在苦难的深渊里吗,我的天使?”她低声问道。
“我的不幸不会减轻你的痛苦。”
“说出来吧,好妹妹。我还不至于自私到不愿听你诉说!
这么说,我们俩还象做姑娘的时候一样,都在受苦罗?”
“可现在我们是分在两处受苦,”银行家的妻子忧伤地说。
“我们生活在两个敌对的社会集团里,当你不再到杜伊勒里宫去的时候我反倒得去①。我们俩的丈夫属于两个相反的派别。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银行家的妻子,一个恶棍的妻子,我的宝贝!而你呢,你是一个善良、高尚、心胸宽大的人的妻子……”
①这个故事发生在七月王朝时期,当时政权掌握在大资产阶级手中,因而杜·蒂耶这样的银行家、暴发户经常出入宫廷,而德·旺德奈斯等正统派贵族却被排斥在外。
“啊!别责怪我!”伯爵夫人说,“一个女人要能责怪我,她自己必须忍受过单调无味的生活带来的烦闷,她必须尝过摆脱了这种生活而一下子进入爱情的天国是什么滋味;她必须体会过,为另一个人而生活,并分享他那诗人的心灵的无限激情是多么幸福,她还必须体会过双重生活的乐趣:一方面和他一起在那争权夺利的世界里到处来去奔忙,为他的忧愁而痛苦,为他的快乐而心荡神驰,在宏伟的生活舞台上大显身手;而与此同时,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平静、冷漠、安详。是啊,亲爱的,常常是心里象海洋一样在翻腾,而身子必须安静地呆在家里,坐在火炉前的沙发上,象你我现在这样。然而,当每时每刻都有一件重大的事来扰乱你或绷紧你的心弦,当你对任何事都不能无动于衷;当你感觉到自己整个生命系在一次散步上,因为在散步的人群中你会看到一双使太阳黯然无光的明亮的眼睛;当你为一次迟到而心神不安;当你想杀死一个不知趣的人,因为他侵占了使你全身血液沸腾的难得的美好时光的一分一秒;——这时候是怎样的幸福啊!真正的生活多么令人陶醉!啊,亲爱的,在那么多女人祈求激动人心的生活而又得不到它的时候,自己却能这样生活!想一想吧,天真的妹妹,人生只有一个阶段能享受这种诗意,那就是青年时期。再过几年,人生的严冬就要来临了。唉!假如你拥有这些活生生的感情财富而又将失去它……”
听见姐姐翻来覆去赞美这种生活,杜·蒂耶夫人惊恐地用双手蒙住了脸。但看见姐姐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终于说:
“我没有一点想责备你的意思,我亲爱的姐姐。刚才你在顷刻之间往我心里投下的火种,比我这几年来用泪水浇灭了的还要多。是的,我心里认为,我现在过的生活,或许为你刚才所描绘的那种爱情作了最好的辩护。唉,我想,要是我们能多见几次面,就不会处于现在这种境地了。要是你了解我的痛苦,你就会珍视自己的幸福,还会鼓动我进行反抗,而我也可能会得到幸福。你的不幸是偶然的,还能在偶然中得到弥补,我的不幸却是每时每刻都存在的。在我丈夫眼里,我不过是他用来炫耀奢华的一只衣帽架,是他野心的标志,是他虚荣心的一种满足。他对我既没有真正的感情,也缺乏信任。费迪南就象这大理石一样冰冷而光滑,”她一面说一面拍拍壁炉台,“他总提防着我。我要是为自己要点什么,肯定会遭到拒绝;可是,能够满足他的虚荣心、能炫示他财富的东西,我甚至不用要就可以得到:他装饰我的住房,他为我的吃喝花费数量惊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