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诗人啊?”拉图奈尔夫人听到马车的声音,便跑到窗口站定往外瞧,她向杜梅问道。”

“就是走路的架势象个军乐队队长的那个,”银钱总管回答。

“啊!”公证人老婆端详着梅西奥,只见他摇头摆尾,故意让人瞧。

要说这世界上确有心地单纯的人,那就要数杜梅了。他的评判未免苛刻,不过倒颇为正确。所有比崇拜自己的男子年纪大的女人,对这些男子总是极尽阿谀奉承、娇惯之能事,那位贵妇对卡那利也是如此。由于她的过错,卡那利在精神上也是一个那喀索斯。一个已到中年的女人,想要使一个男子永远眷恋她,开始时总是将他的缺点也奉若神明,以便使任何人都无法与她竞争。这个男人对这种精妙的吹捧很容易习以为常,而一个对手刚开始时却找不到达种吹捧的窍门。那些自命不凡的人,妄自尊大的人,如果不是生来如此的话,那么就是这种女性劳动的产物。卡那利年纪轻轻就被美貌的绍利厄公爵夫人抓到手里,他心里想,这个女人的口味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既然自己这种矫揉造作的劲很讨这个女人欢喜,想必这矫揉造作就很有道理。虽然这些细微区别非常非常微妙,要指出也还是可以办到的。梅西奥具有朗诵天才,一向为人所称道。过分讨好的赞扬之辞将他的天才引上了过分夸张的道路。一般来说,无论是诗人还是演员都不会在这种道路上停留的。正因为如此,人家谈到他时(仍是德·玛赛说的话),说他不是朗诵诗,而是象鹿发情时那样高声鸣叫,因为他声音拖得很长,自我倾听。用后台的行话来说,卡那利“拖腔太长”。他可以向自己的听众投过探询的眼风,可以作出自鸣得意的姿态,也可以借助于演员称之为“荡秋千”的那种摇头摆尾的表演手段。正象艺术界创造的一切一样,“荡秋千”这个词也非常有特色。何况还真有人效法卡那利,卡那利于是成了这一派的首领。这种夸张的朗诵方法对他的谈话也稍有影响,他讲话时也带一种朗诵腔。从他和杜梅的谈话中,诸位对此也可窥见一斑。一个人一旦思想上变得极喜欢卖弄,举止上也必然表现出来。卡那利后来甚至连走路姿态也有了节奏,发明出各种姿势,偷偷地在镜子里自顾自盼,让谈吐也和自己神气活现的姿态相一致,等等。他对自己要产生什么效果太关心了。专门喜欢嘲弄人的勃龙代不止一次跟人打赌说,如果他死死盯住这位诗人的鬈发、靴子或者礼服的燕尾瞧,就能使梅西奥狼狈不堪。这办法还果然灵验。这些风雅的动作开始时对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来说是一张通行证,十年以后,梅西奥已显得身心疲惫,这一套把戏就变得更加陈旧过时。社交生活对男人和对女人都一样令人疲倦,说不定公爵夫人比卡那利大二十岁这一点,对他的压力比对她还大,因为社交界人们见她依然那么美丽,脸上依然没有皱纹,依然不涂脂粉,依然冷酷无情。可叹的是,当他们朴素的香气发出哈喇味的时候,当他们目光的亲切味道已经变得如戏剧程式一般的时候,当他们的面部表情已经变得矫揉造作的时候,当他们骗人的风趣已经使人看出烤焦的空架子的时候,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朋友来提醒他们。只有超人的天才才会象蛇一样自我更新。而且,在风度上和在各种事情上一样,唯一不衰老的东西是心地。心地善良的人单纯朴实。卡那利,诸位都知道,他心肠冷酷。他滥用自己漂亮的眼神,经常无缘无故地表演沉思默想时双眼出神的那股劲。总而言之,对他来说,赢得别人的赞美就是一桩生意,他想从这桩生意里大赚特赚。他恭维人的方式,肤浅的人看来似乎很迷人;精细的人却觉得是一种冒犯,因为这种俗不可耐的、过火的阿谀奉承,一听就能猜出他肚里的盘算。确实,梅西奥象个宫廷弄臣一般,满口谎言。德·绍利厄公爵以外交大臣身分不得不登上讲坛的时候,并没有产生什么了不起的效果,梅西奥竟然厚颜无耻地对德·绍利厄公爵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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