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傍晚六点钟左右。醉人的清香,温柔的空气,傍晚橙黄色的光线,无不与他们的心情和充满柔情蜜意的谈话协调一致。他们的步调相同而均匀,象情人的步履,他们的行动说明他们的思想完全合拍。图希庄园里是那么宁静,院门开关的声音一响,整个花园到处都听得见。由于卡利斯特和贝阿特丽克丝互相要说的话都已说完,也由于令人兴奋的散步已经使他们感到疲倦,他们慢慢地徜徉,什么话也不说。突然,在一条小径的转弯处,贝阿特丽克丝大惊失色,这种看到一条蛇才会产生的惊慌之状,使尚未弄清惊慌原因的卡利斯特吓得愣住了。在一棵枝桠倒垂的白蜡树下,孔蒂和卡米叶·莫潘正坐在长凳上谈天。侯爵夫人内心的痉挛和颤抖想抑制也抑制不住,卡利斯特这时才明白这女人是多么爱他。她刚刚升起她和他之间的栏木,无疑是还要让自己卖几天俏,再越过栏木去。顷刻间,一场悲剧在两个人的内心深处全面爆发开来了。
“您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快就来吧。”艺术家一面对贝阿特丽克丝说,一面向她伸出胳臂。
侯爵夫人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卡利斯特的胳臂,挽起孔蒂的胳臂。孔蒂这样不顾面子,急急忙忙让她从一只胳臂换到另一只胳臂,破坏她的第二次爱情,卡利斯特觉得不堪忍受。
他以极其冷淡的态度同他的情敌互致问候,然后便扑到长凳上在卡米叶身边坐下,他感到心乱如麻:知道贝阿特丽克丝是那么爱他,他本想纵身跳到艺术家面前,对艺术家说贝阿特丽克丝是属于他的;可是,由于这可怜女子已经为她一时间犯下的所有错误付出了代价,她内心的慌乱反映了她所忍受的一切,卡利斯特深深为之感动,因而象她一样迫不得已,愣在那里,呆若木鸡。这两种相反的意念使他心里动荡不安,上下翻腾,自从爱上贝阿特丽克丝,他已经领略过这种心情。
德·罗什菲德太太和孔蒂从卡利斯特和卡米叶坐着的长凳前面走过,侯爵夫人眼睛看着她的情敌,并向她投过一道妇女会用来表达任何感情的可怕的目光。她避免同卡利斯特的目光相遇,装出在听孔蒂说话的样子。孔蒂好象在同她说笑话。
“他们能互相说些什么呢?”卡利斯特问卡米叶。
“亲爱的孩子,你还不了解在爱消失之后男人对女人仍拥有可怕的权利!贝阿特丽克丝不能拒绝他的手。他大概在嘲笑她的爱情,他一定从你们的态度上,从你们出现在他面前的方式上猜出来了。”
“他嘲笑她?……”性情急躁的年轻人说。
“你不要着急,”卡米叶说,“否则你就会失去仅有的好机会。如果他有点儿过分伤害贝阿特丽克丝的自尊心,贝阿特丽克丝会把他象虫子一样踏死在脚下。但他很狡猾,他会做得很聪明。他不会相信骄傲的德·罗什菲德太太能做出对他不忠的事来。如果看见一个男子长得英俊就爱上他,那这个女子就太堕落了!他会在她面前把你描绘成一个受虚荣心驱使的孩子:想占有一位侯爵夫人,并主宰两个女人的命运。最后,他会用尖刻的话来讽刺她,说出种种叫她无地自容的假设。于是,贝阿特丽克丝便被迫用违心的否认来回答他,他也就利用这一点来维持对贝阿特丽克丝的控制。”
“啊!”卡利斯特说,“他不爱贝阿特丽克丝。而我,我可以让她自由选择:爱情包含了选择,随时都在选择,天天证实选择。第二天证实头一天的选择,并使我们的兴味更浓。过几天,他就见不到我们了。那么是谁让他回到这里来的呢?”
“是记者们的恶作剧。”卡米叶说。“他指望获得成功的歌剧失败了,而且彻底失败了。‘既失去名声又失去情妇,很不幸啊!’这句话克洛德·维尼翁可能在家里说的,大概挑动了他的虚荣心。以卑下的感情为基础的爱是残酷的。我问过他,可是谁能了解一个天性如此虚伪、如此表里不一的人呢?他似乎对自己的贫困和爱情已经感到厌倦,对生活已经失去兴味。他已经